去東方國至少要在海上不停歇的航行兩個月,因此每個船上都安排了兩個副船長,分別負責白天和夜晚的發號施令,特蘭迪亞號上則是大副凱瑟琳和藍提斯之前從未見過的二副德利。凱瑟琳的工作除了指揮船員控製風帆和船體之外,還要根據亞文所判斷出的時刻變換不停的氣候,及時對各個船上的副船長下達準確的命令,保持整個船隊之間的信息一致。
“跟他們比起來,您簡直太悠閑了。”藍提斯這麼評判安德烈,“之前隻是在西班牙周圍的幾個國家之間航行的時候,晚上還可以拋錨休息,現在船上的節奏這麼緊湊,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您竟然依舊坐在您這個安靜精致的船長室裏,每天隻負責慢吞吞的閱讀文件——雖然我不得不承認看這些賬本和資料也是一件不容易的活計,但我總覺得腦力勞動比體力勞動要輕鬆得多。”
“你有資格說我?”安德烈斜看他一眼,“每天坐在這裏,需要做的事情就隻是替我核對賬本,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處的小水手。”
“這明明就是您和凱瑟琳小姐共同坐下的決定,”藍提斯一臉無辜的攤開手,“我隻是聽從上級指揮,做一個恭敬謙和的合格船員而已。”
安德烈把桌上一大堆文件拿起來,丟進他懷裏,“把這些都送去給亞文,別磨蹭,盡快回來。”
“您看,我這不立刻就有第二個用處了嗎?”藍提斯咧著嘴笑,“還省下了您跑這一趟的精力。”
“出去。”安德烈將語氣沉下來。
“遵命,船長,”藍提斯十分識趣的閃到門口,“您先放鬆放鬆。”
話是這麼說出來了,但藍提斯知道安德烈絕對沒有生氣,他也從來沒見過安德烈真正生氣——直覺也告訴他最好不要讓這種聽起來就恐怖的事情發生。
等藍提斯再回來的時候,船長室裏除了安德烈還坐在原位之外,還多了一個桑塞爾。他正整個人趴在安德烈辦公用的桌子上對他大吐苦水。被他這麼在桌子上一撲,安德烈也沒法再看文件,幹脆雙手抱在胸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角掛著淚水,一臉哀戚地訴說。
“你實在是太苛刻了,安德烈......他每天晚上還要和我共同登上極樂之巔,白天又這麼辛苦工作,萬一哪天身體累壞了,我晚上......我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雖然他還暫時不屬於我,但那可是我早就預定好了的!你不能在我拿到手之前就這麼慘無人道的毀了他......我還需要他......”
藍提斯聽他抽泣著胡說八道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的把他從安德烈的桌上拽了起來丟到一邊,然後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頭痛的看著桌上被桑塞爾完全打亂的各類文件。而安德烈卻直接拿起最上麵的那份賬本,若無其事的繼續批閱。
“這一點兒都不公平。”桑塞爾被丟到牆邊的地上,表情更加委屈,配上他那原本就女氣十足的打扮,看起來還真有點兒可憐,“你們兩個每天都膩在一起,現在還同仇敵愾欺負我一個人......亞文從來不會幫我......嗚......”
“為什麼不去航海室找他?”藍提斯一邊重新整理文件,一邊問。
“找過了,結果他把我給踢出來了。”桑塞爾摸了摸腹部,抽著鼻子,“還踢在肚子上......”
藍提斯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忽然就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是活該。”安德烈仿佛看穿了他心裏的想法,“主動受傷和被動受傷的感覺不一樣。”
“安德烈......”桑塞爾用他扭捏幽怨的眼神盯著安德烈,但安德烈從拿起賬本起就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於是他又將目標轉移到了藍提斯身上,“藍提斯......你以後會吃虧的,趕緊離開這個混蛋......”
藍提斯沉默著沒有說話。他注意著桑塞爾的表情,覺得他的眼神裏包含著一份極度濃厚的寂寞,仿佛隻要哪怕一分鍾沒有人跟他交談,他就會立刻喪失自我,陷入癲狂。或許就是因為這個抽象的原因,他一直都在拚命地引起所有人,甚至任何人的注意,即使他從始至終一直在意的,就隻有亞文一個人的注意,但這就是一種已經形成了的,改不掉的習慣,一旦停下就心癢難耐。
藍提斯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後,鬼使神差的,就走向了坐在牆角默默無語的桑塞爾,“這麼無所事事可實在不太好,帶我去你的船上轉轉吧,海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