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燈火通明, 擺放陳設都簡潔實用, 大大小小的書本隨意地擺放在各種位置, 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厚重的書籍。
但藍提斯此時對於這些平時足夠吸引到他的書籍毫無興趣, 他粗重地呼吸著, 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正背對著他坐在書桌前的身影。
安德烈走進房間, 把門從裏麵關好上鎖, 然後站在藍提斯的背後,同樣仔細地打量著那個背影。
那人似乎是因為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也或許是在疑惑誰會在這種時候不敲門就走進來, 他皺著眉轉過頭,目光在觸及到藍提斯的那一刹那就迅速凝聚了起來,他猛地站起了身, 也沒有理會那把被他一下子帶翻的椅子, “......藍提斯?”
藍提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被整整齊齊用發帶束起來的頭發已經能看得到一片花白的色彩, 一條條象征著歲月的紋理如同絲線一般蔓延在他的臉上, 而他的目光依舊炯炯有神, 仿佛這幾年的經曆隻帶走了他身體的壽命, 卻沒有對他的靈魂造成任何損傷。
“父親......”
藍提斯才剛剛叫出這個懷念已久的稱呼, 就被忽然大踏步衝過來的尤約朗·米萊沃弗特一把擁抱在了懷裏, 他比已經二十八歲的藍提斯還要高上半個頭,輕而易舉地就將自己的兒子給用力環在了雙臂之中。
“......父親。”藍提斯咬了咬牙,將額頭擱到尤約朗的肩膀上,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在海上漂泊已久的, 已經漸漸陷入絕望的人,除了一塊飄浮的木板以外別無所有,但此時卻看到了廣袤的大地,像是燈塔一般充滿了希望的大海盡頭。
安德烈後退一步,將後背靠在牆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藍提斯,”尤約朗緊緊地擁抱著他,但很快就皺起了眉頭,將他拉離了自己的懷抱,與此同時還不忘記上下看看,以確保他的兒子的確安然無恙,“你怎麼會在這裏?”
藍提斯清醒過來,他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因為再次見到父親而過於激動的心髒恢複之前跳動的頻率,回過頭看向安德烈。
尤約朗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回想片刻後,又是一陣驚訝:“安德烈!我的天,你怎麼也在這兒?”
“米萊沃弗特先生。”安德烈先是點頭致意了一下,然後才走上前,說道:“您先坐下吧,我來跟您解釋清楚。”
尤約朗這才放開藍提斯,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臂,認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的麵容後,才坐回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床,“這個房間裏隻有一把椅子,你們先在床上坐坐吧。上帝,你們真不該在這個時候來這兒的——特別是你,安德烈,你在進入這個國家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嗎?”
“當然有。”藍提斯苦澀地說,“我們在剛剛靠近薩阿德海域的時候,就遭受到了來自岸邊的炮火轟擊,我們的船也已經沉沒在那片海域了。”
“真是亂來。”尤約朗再次皺起眉,但又舍不得訓斥這個才跟自己相見不久的兒子,於是又轉口問道:“那麼,你們究竟是為什麼會到這裏來?”
安德烈坐直身體,看了一眼擺放在尤約朗桌子上的各種書籍和文件,說:“如果我的推測沒錯,那麼我們來到這裏的原因,應該跟您是一樣的。”
“跟我是一樣的?”尤約朗直視著他問,“這麼說,你們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是的。”安德烈轉頭看了藍提斯一眼,繼續說:“我們在出發之前,薩百耶就告知了我,說可能會在這裏碰見一個能夠給予我們幫助的人,我們又在城外不遠處的樹林邊上發現了您的住所,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猜測,您是不是也為了這件事前來——而藍提斯所提供給我的,也正是您四年前就失蹤了的消息。”
“沒有告訴妻子和孩子我的去向,是我的錯誤,”尤約朗看向藍提斯的眼神變得極度柔和起來,“但既然你們是這件事的知情者,那就該清楚現在的法蘭西和西班牙有多麼危險,在真正開始著手處理這件事情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奧多拉公爵在不久前說服了國王,法蘭西將與薩阿德的國王達成協議,並計劃共同出兵攻打西班牙,在戰爭勝利之後,薩阿德會幫助奧多拉引起內亂,借助著人民反抗的這個機會,為奧多拉奪取王位,而作為交換,奧多拉在成為國王之後也必須得做出保證,永遠都不會對薩阿德做出任何不利的行為。”安德烈說,“這些就是我目前為止所知道的所有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