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沒有多說什麼, 他隻是隱隱感覺到那個方位的氣息不正, 龍氣紫氣環繞間卻有一絲黑色的灰敗之氣, 自然引人注目, 聽聞並不是方家人, 心下微微滿意。
方家人從收到信的那一刻就在盼望著, 方家主得了通報, 還沒等方寒進去拜見,人就已經大步走了出來,玄瑤好奇的看了看, 見是個十分威嚴的中年男人,她曾經在鎮子上遠遠見過一次縣太爺出巡,竟然還沒這人十分之一的氣度。
方家主的目光落在了方寒身上, 雖然一開始也像方陵那樣疑惑了一下, 但是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他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口中已經是有些哽咽了。
“回來就好, 什麼也別說了, 爹娘在裏麵。”方家主拍拍方寒的背, 見他臉色蒼白中帶著潮紅, 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從小身體就不好, 不再多說,把人往正堂裏帶。
方寒微微點了一下頭,輕輕推了自家女兒一把, 玄瑤一驚, 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帶到了方家主麵前。
“這是我的女兒,阿瑤,見過你大伯。”方寒輕聲說道。
玄瑤有些拘謹的叫了一聲大伯,她沒學過禮儀,叫了人之後就幹巴巴的站在原地,方寒摸了摸她的頭,露出苦笑來,“這些年我沒有教好阿瑤,如今厚著臉皮回來,隻求母親能把她帶在身邊教養,日後找一門親事,不至於被夫家嫌棄。”
玄瑤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所措,方家主看著好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淨瞎說,我看阿瑤就不錯,來,跟大伯進去見你爺爺奶奶。”
方寒笑了笑,玄瑤能感覺得到方家人的善意,心中頓時安定了不少,隻是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房子,雕梁畫棟的,生怕自己行差踏錯一步,隻跟在方寒身後,恨不得踩著他的腳印一步步的走。
方老太爺和方老太太得知今天是兒子的歸期,半夜裏就沒肯睡,一大早就穿戴整齊坐在正堂裏等了,方家主勸不動,知道他們心裏高興,老兩口平時身體又硬朗,也就沒再說什麼。
方寒一步踏進去,十六年的時間並沒有讓這具身體變得蒼老,相反,他在一日,這身體就被蘊養一日,看上去竟然要比十六年前更加年輕一些。
他往前幾步,撩袍下跪,並不隻是禮數,這對凡人夫妻於他有再造之恩,便如同他親生父母,這一跪,他們當得起。
方老太太擦了擦眼淚,臉上卻是笑著的,“好,好,回來就好……”
方老太爺卻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棍,生氣的說道:“既然沒事,那為什麼不回來?這些年你娘背地裏抹了多少眼淚,不孝子!”
方老太太連忙按住老伴,她兒子才剛回來,生怕他氣著,方老太爺氣哼哼的,倒是還是疼愛方寒的,總算是沒再說什麼。
方寒早就想好了說辭,輕輕的咳了幾聲,麵露苦色,“當年我病重瀕死,不忍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隻想著隨意找個地方長眠了便是,不曾想僥幸活了下來,那時我遠遠的瞧見府裏掛了白幡,想著我這身子破敗至此,就算這次不死,還有下次,倒不如就讓爹娘覺得我死了。”
方老太太早在他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就哭了出來,見方老太爺還板著一張臉,伸手就要打他,自家兒子都這樣了,他還舍得罵!
方老太爺其實心也早軟了,見兒子臉色蒼白,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喝道:“好了,起來說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誰準你這樣糟踐的!”
方寒緩緩起身,見玄瑤還傻愣愣的跪著,順手把她拎了起來,方老太太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自家兒子信裏沒有多說,隻說是在外麵成了婚,沒有父母之命也沒有媒妁之言,她本有些不高興,但是看著小姑娘愣頭愣腦的樣子,活像是剛剛從地裏拎出來的田鼠,知道這是兒子唯一的血脈,心裏又忍不住的喜歡。
“這是阿瑤吧,看著可真漂亮,多大了?”方老太太忍不住讓玄瑤上前幾步,抓著她的手問道。
玄瑤有些緊張,但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祖母,心裏也有些親近,怯生生的說道:“十六了。”
方寒連忙不動聲色道:“年後十六,宣政六年正月裏生的。”
玄瑤眨了眨眼睛,這並不是自己的生辰,但是爹爹說的話她一向不會反駁,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配合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