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瑤的記憶裏, 自家爹爹是個萬事不經心的人, 他就像遊離世外一般, 在村裏的時候如此, 去往大世界都也是如此, 即便來了仙界, 也仍舊和這個世界隔了一層。
也許正因為如此, 她對自家爹爹的感情也像缺了一角似的,總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人就會乘風歸去, 留她一人。她原先並沒有和家人相處的經驗,王家村那種重視男丁到瘋魔的地方,想要找到正常相處的人家也不容易, 於是也就這麼過了下來。
可是有了前七世的記憶, 尤其是身為池小魚的那一世,她忽然發覺她和方寒的相處是不對的, 池邱是個劍客, 也是個足夠稱職的父親, 他關心她照顧她卻不會照顧到方方麵麵, 池小魚對池邱也不會有“看到他就安心, 和他在一起就踏實”, “跟著這個人,一生一世也沒什麼不好”諸如類似的感覺。
碧荷眨了眨眼睛,看著忽然呆愣起來的玄瑤, 小心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仙子?”
玄瑤反應過來,使勁晃晃腦袋,覺得自己真的是魔障了,每個人都每個人的相處方式,池伯父是個不善表達的人,而自家爹爹外冷內熱,和他更親近一點實在是很正常的。
碧荷不知道玄瑤剛才在想什麼,她也不問,見玄瑤搭理自己,十分高興的比比劃劃,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和人好好交流過了,連一直惦念的龍太子都忘在了腦後,拉著玄瑤,跟她說起仙界各種各樣的事情來。
“龍王隻有一個龍後,龍後是鳳族的長公主,所以要讓太子和鳳族聯姻,其實太子很不喜歡鳳族公主的呀……”
“烏金仙尊的子嗣很多很多很多,就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生下來繼承了仙尊血脈的,夭折的也快,隻有和低等妖物甚至凡人生的孩子能活的很長,烏金仙尊就氣得不肯生了。”
“鳳族的六公主其實是不是鳳凰,是孔雀,因為經常被人笑話,她就拔其他鳳凰的毛,粘在自己身上,因為曾經拔掉過一隻小鳳凰的毛,被人家的父母追著打禿了孔雀尾羽,再也沒長起來。”
“天後走了之後,東華仙尊就一直在借酒消愁,酒香說仙尊喝的酒夠醉死一百個凡人的了……”
玄瑤對這些事情不是很感興趣,不過碧荷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即使不感興趣,也一直在聽,然後她就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說道:“天後走了,和東華仙尊有什麼關係?”
她是記得東華仙尊的,雖然一開始覺得這個人十分無禮,可是後來想想,七生七世的記憶也沒給她帶來什麼傷害,還知道了池伯父是她上一世的爹爹,她也就不怎麼在意了,但總歸聽到東華仙尊這四個字,還是會注意一些。
東華仙尊愛慕天後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當年天帝還在,東華仙尊都敢直言天後是他這一生唯一愛的女人,天帝走了,更沒人管這事了,碧荷搖搖頭,跟玄瑤解釋了一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仙子,東華仙尊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好男人呀?”
玄瑤想了想,果斷搖頭,見碧荷一臉疑惑,她說道:“愛一個人沒錯,可是你說的天後和天帝是一對吧?人家已經有了相愛的人,這份愛意不說出來沒什麼,說出來了,對人家兩個人就是困擾,他越是這幅樣子,可能天後越是討厭他呢。”
白皙修長的手停滯在門前,一襲白衣的身影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像,良久,離去。
和碧荷說了一會兒話,自認很是開導了她一番,玄瑤也沒了跑出來時的氣憤,拍拍衣裙上的不存在的灰,玄瑤站起身,進了小樓。
木製的小樓一腳踏上去,腳步聲很重,方寒卻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玄瑤的到來,茶壺裏的茶水已經冷透,玄瑤咬了咬唇,去給他換了一壺熱茶,倒好,放在他手邊。
“阿瑤?”方寒的聲音裏似乎有些疲憊,卻比平日多了一絲不確定。
玄瑤連忙道:“爹,你在這裏坐了一天了,回去歇歇吧,不管仙尊說了什麼,日子總不能不過了吧?”
方寒的眉頭鬆了鬆,深吸一口氣,“對,日子不能不過,管他說什麼。”
玄瑤頓時笑了,把茶水遞給方寒,溫熱的茶水隔著細細的白瓷杯,熨帖了手心,仿佛連冷透的心也跟著暖了,看著少女洋溢著青春溫暖的麵龐,方寒的心就像是找到了一處避風港,漸漸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