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2 / 2)

方寒看著帝衍寫下那封信箋,初時看信,他是很不理解的,如果一個人真的想要為了愛人赴死,將真相說出未免殘酷,可是看著帝衍神色,他忽然就明白了,與其讓所愛之人誤會自己不告而別,倒不如說個清清楚楚,斷了念想。

玄瑤並沒有發覺帝衍的不對勁,天地靈氣無法供給幼桃完全的養分,卻不至於讓幼桃幹涸而死,而是壓抑住了生長,連日來她一直在為此事憂心,等到發覺帝衍已經許多日沒來的時候,再去天庭,卻被告知,說是天帝陛下修為瓶頸,去渡了萬世輪回劫。

旁人不知,玄瑤又豈能不知?帝衍的修為明明已是準聖,天道不設聖人尊位,準聖就是仙人所能達到的極限,哪裏來的修為瓶頸?

直到在枕下發現那封信箋。

方寒很少心疼人,他本就是不輕易為人所動的性子,也就是和阿瑤相處的那些年才漸漸沾了些人氣,可是看著捏著信箋,唇咬得發白的天後,他還是感受到了隻有麵對阿瑤才有過的心疼,他第一次這麼清晰的意識到,這個千嬌百寵的仙子,真的是自家阿瑤。

他看著她不惜祭出自身大道根基,設下逆轉法陣將自身功德氣運及那得之不易的鴻蒙紫氣盡數渡在轉世曆劫的帝衍身上,看著她耗盡心血之後,無力的回歸樹身休養,直到清醒。

方寒覺得自己的神誌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留在原地陪著他的阿瑤,一半跟著帝衍去渡了輪回,他看著帝衍本該掙紮求生的卑賤之身生生被那開天功德逆轉成了天潢貴胄。按理說看著自己諸多前世的風光應該是興奮難以自抑的,他卻升不起一絲波動來,甚至有些隱隱的妒恨。

方寒看著帝衍一世一世的渡劫,也許是潛意識裏有些感應,每一世的帝衍都是麻木而冷漠的,他臉上的神情開始讓方寒感覺到熟悉,他的麵容也逐漸開始和方寒相似起來。

玄瑤終於醒了,方寒還來不及反應,陡然就想起雲夕說過的話來,心頭不祥的感覺越發沉重,然而這是玄瑤的記憶,他能做的唯有旁觀。

帝衍已經下界許久,仙界囚籠開始變薄,然而即便如此,也不是輕易能出入的,玄瑤自己廢去了修為,由登仙梯一步步走下,每走一段路,身形就會模糊一些,直到最後化為一道華光而去。

方寒知道玄瑤下界是去尋帝衍的,這一世的帝衍是個盛世帝王,剛坐上皇位,年已二十有六。他擰眉,看向玄瑤那邊。

玄瑤降生在王城一戶人家中,那戶人家貧寒,前頭已有數個兒女,將玄瑤養到十來歲,就送進了高門做丫鬟,自然,百姓眼中的高門也不過就是王城末等的勳貴,朝上站錯了隊,隻得帝衍一句話,就是滿門抄斬。

勳貴家被重兵包圍那日,方寒心中的不祥之感越來越重,帝衍不是連坐之人,隻讓這勳貴一家赴死,並沒有牽連家仆。卻不曾想,勳貴家的小姐和玄瑤年紀差不多大,小姐身邊的嬤嬤讓人給懵懵懂懂的玄瑤梳了頭,給自家小姐換上玄瑤往日的裝束,這勳貴家平日待下人不錯,見了這一幕,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

方寒幾乎想要立時衝上去,可他隻是一段記憶的旁觀者,即便是恨到了骨子裏,也隻能死死的看著那些禁軍踹開大門,將他的阿瑤拖走,那勳貴人家的小姐藏在人群中臉色發白,被老嬤嬤心疼的摟緊。

青銅香爐的蓋子被揭開,宮人小心的添了一勺香,恭敬的退下,帝衍漫不經心的把廢棄奏章扔到一邊,忽然眉心微皺。

總覺得……心裏好像忽然空了一塊。

玄瑤的記憶止步於落下的刀鋒,帝衍的記憶卻還在翻頁,處決了一批反對變法的舊臣,年輕的帝王開始了新政,數年過後,帝王輦車路過午門,忽染心疾,沒多久就駕崩了。

方寒擦去劍上血跡,從一開始他就發現了,他無法左右玄瑤的記憶,卻能影響前世的自己,甚至在玄瑤去後,他發覺自己甚至可以……殺了自己。

隨後是第二世,第三世,玄瑤本是為追尋帝衍而來,卻不知自己失卻先天功德本就是逆天之事,生來背負孽債,有了先天功德護持,帝衍每一世都是至尊至貴,若按常理,連遇上他的機緣都沒有,如此兩千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