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問不是要抵製改鹽嗎?”楊洛將一張官報重重摔在公案上的圍桌上,揉著太陽穴沉思。
長順忙躬身道:“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怎麼能坐到那個位置上,大人可上書參劾,讓他早點滾蛋。”
楊洛翻著張問上次送上來的方案卷宗,用食指咚咚點了幾下卷宗封麵,看著長順道:“用哪條參劾他?就憑他和你說的幾句話?誰作證,誰說得清楚。這廝是故意說來激將我們,讓我們下公文,好推卸責任!”
長順急忙是、是地應了兩聲,又說道:“張問會不會還和東林一個鼻孔出氣?”
“這不是明擺著?”楊洛瞪圓了眼睛,“他總得尋個地方立錐不是,要不然朝中誰為他說話?”
“小人覺著,東林早就唾棄這樣的人,利用完一腳踢到一邊也說不定。”
楊洛和長順說話的當口,在提舉司衙門裏,張問也在沉吟:“李氏的人也不定能靠得住,別說朝中東林大員了……黃先生,左大人現在何處?”
黃仁直道:“聽說是下去考察民情去了,具體去了哪裏,老夫也不清楚。”
“立刻叫人打探具體在什麼地方。”
“讓誰去?”黃仁直道。
張問想了想,“這事要找靠得住的人,不然我們用什麼招,別人都一清二楚,總歸不好……沈小姐給我那兩個侍衛,叫什麼?”
“侍書、侍劍,她們現在隻聽命於大人。”
張問心道沈碧瑤要是有命令,她們聽沈碧瑤的,還是聽我的?不過張問沒有說出來,隻說道:“那立刻叫她們兩個人一起去,無論用什麼方法,保密就行。”
改鹽的正式官報出去之後,浙江輿論嘩然,議論紛紛,但是遼東邊報告急,國家要進剿叛亂,要用兵,兵是人,就要吃飯要穿衣。有這麼一條大道理在那裏擱著,議論也就議論,還能怎麼著。
鹽商開始搶購鹽引,管他什麼政策,先買些放著,鹽是必需品,還愁以後銷不出去麼。有資金周轉有問題的商賈,甚至四處借貸,將資產全部壓到鹽上。
印刷坊得到命令,已加緊增印鹽引,每有新鹽引,立刻就被搶購一空,鹽引從來沒有這樣火爆過。有官吏開始動心思,欲在上邊取利,但是鹽引從印刷到售,都有嚴格控製,有備案,私印鹽引是重罪,有許多雙眼睛盯著,沒人敢上麵做手腳,隻能用其他安全些的法子弄錢。
官吏弄錢從來是手段多樣,鹽引不是誰來都能買到的了,中介開始收受賄賂。鹽商賄賂官吏,自然要算到成本上麵去,成本提高了,鹽價比預想的攀升還要快。
當此風聲鶴唳,大夥瘋狂亂整的時候,張問不想被人抓住把柄,挑了兩個太傻、太貪婪的官吏殺一儆百,並痛心疾地教育官吏為百姓作想。
不管怎樣,待鹽課提舉拿到五十萬兩白銀的時候,鹽價已經漲了十倍,每斤售價竟達三兩!三兩銀子,可以買四石米,近五百斤米了,也就是說吃一斤鹽巴,等於吃一個人一年的口糧,時局變得動蕩而瘋狂。大夥都說過些日子,拿著銀子也買不到鹽巴了。
鹽巴作為必需品,暴漲十倍,對浙江經濟的衝擊是不可預料的。如果官府真能硬抗下去,在高價鹽的誘惑下,等鹽商的囤鹽售完,可能還真願意向邊關送米。按洪武製,一小引(二百斤)輸米一旦,按如今的鹽價,輸米也是有賺頭的。
同時對政治也是很大的衝擊。朝中大臣破口大罵戶部,甚至進行各種人身攻擊,言官才不管你牛不牛,皇帝都敢罵,戶部算什麼。
鹽價攀升的同時,私鹽泛濫,禁之不絕。利益是萬惡之本。而正式停止開中折色後,鹽引已銷不出去,幾乎沒有鹽商願意老遠送糧食的,沒有買鹽憑證,鹽引就不能給,大量淤積在鹽課各司衙門。
張問當著眾官吏的麵,長籲短歎,一半是出自真心,一半是作樣子,“如今的鹽價,百姓還能吃上鹽巴嗎?李郎中,日常缺鹽,對人體有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