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十年, 五月份的一天晚上, 湖北境內的夏麻縣城中, 張屠戶夫妻二人辛苦了一天後, 正躺在床上說著閑話。
“當家的, 隔壁泰家的孟大妹子都已經昏迷三天了, 我看這次是真不好了。”張嫂說著就歎了口氣。張屠摟著胖乎乎的婆娘沉默了一會, 接口道:“明兒你過去看看,能幫點啥忙就搭個手吧。”“哎,那也是個可憐人, 活著真是挺遭罪的。”張嫂想著泰家那些事,不由得為自己感到了幾分慶幸。
而終於熬過了魂體互斥階段的孟嵐琥,在這寂靜的深夜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嘉和十年啊……”孟嵐琥在心中默默念了一聲。回想起她上輩子在宮中經曆的那些腥風血雨、陰謀詭計, 以及死後化作遊魂時看到的宮中眾人得知“虎嬤嬤”死訊時, 那興奮喜悅的模樣,她無法控製的歎了口氣。
誰知這歎氣聲驚醒了一直趴在母親床前的五歲幼子, 博哥兒。“娘親, 是你醒了嗎?”帶著哭音的稚嫩童聲在這靜夜中響起, 也打斷了孟嵐琥對上輩子那些事情的回憶。
而一同趴在母親床榻邊的三歲阿妹似乎也要醒了過來, 嘴裏發出斷續的哼哼聲。
孟嵐琥借著窗外的月色, 看到了床前那個瘦小的身影, 她心中感到一陣酸澀,於是用力應了一聲:“博哥兒,是娘醒了。”
這句話仿如綸音佛語般, 讓那滿心憂懼的幼子欣喜異常, 他湊上前來伸手探了探娘親的額頭臉頰,當觸碰到那幹燥脫皮的唇角時,博哥兒連忙轉身朝桌案跑去。
他熟練地踩上小凳,踮腳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下了凳子,轉身朝孟嵐琥走來。邊走還邊說:“娘親,現在沒熱茶了,您先喝點冷水潤潤口,我,我……”
孟嵐琥沒等他說完,費力的伸出手接過了水杯,探身起來,“咕咚咚”幾口喝了個精光。然後她啞聲說到:“博哥兒再給娘倒杯水來,還渴。”
博哥兒有點猶豫,想了想說:“好的,但娘親要慢點喝,這水是冷的,喝太急不好。”說完轉身又去倒水。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身為這糟心事一大堆的泰家長子,雖然才五歲幼齡,泰祥博也儼然一副費心操勞的小大人模樣。
兩杯水下肚,孟嵐琥感覺緩了過來,正想安撫下幼子,誰知睡得迷糊的小閨女竟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愣愣地看著娘親喝完了水,把杯子遞給了哥哥,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做夢!娘親,真的醒了!”
於是,小人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大哭出聲。她跌跌撞撞的擠到孟嵐琥胸前,伸出兩隻細瘦的小胳膊摟住娘親的脖子,小腦袋還不停在孟嵐琥的臉頰和脖頸處來回蹭著。
而小大人博哥兒也被妹妹拖了個後腿,再也繃不住那張懂事的小臉兒,也抽抽搭搭地抱住娘親的手臂小聲哭了起來。
孟嵐琥還魂後,憤怒鬱悶之下仿佛在心中燒了一把燥火,然而在這黑夜中兩個懂事又貼心的小娃一通嗚咽啼哭,竟仿佛天降好雨般將那攻心鬱火無聲無息地澆滅,化作一股青煙隨風散去了。
“再如何,總比上一世值得期待呀。”孟嵐琥摟緊了兩個孩子,默默寬慰自己,她心想“這輩子,既然應了你們這聲娘親,我必要好好護著你們長大成人。”
娘三個香親了一陣後,擠進一個被窩裏沉沉睡去。
第二日,孟嵐琥是被一陣怪叫聲給吵醒的。當她睜眼看見床前一位衣衫不整的老婦人正表情扭曲的載歌載舞時,不由一陣頭大,“得,還把這位瘋婆婆給忘記了。”
要說這位也叫孟嵐琥的原主,日子過得艱難,其中有六成的原因是她頭上壓著這麼個“武瘋子”婆婆。有孝道壓著,別說打罵就是約束一下都做不到,隻能任打任砸好好供著她。一般的婆婆就不太好伺候了,更何況這位還有個隨心所欲、灑脫不羈、愛動拳腳的特質。所以原主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如今換成了宮鬥猛獸“虎嬤嬤”,那這位瘋婆婆就完全不是個事情了。
要知道上輩子,孟嵐琥之所以能在後宮中做成那麼多事,和她與生俱來的一個本事有很大的關係。這本事除了她自己,再無人知曉。而她也在心裏偷偷為其起了個名字,叫做“震懾”。
隻要心智不是十分堅定的人,都會受到她的影響,在她瞪眼怒視時,會莫名其妙的感到恐懼,從而變得軟弱和屈服。
當然這個影響隻能持續很短暫的時間,不過,但凡受過一次“震懾”的人,下一次受影響的時間就會變的更長。
孟嵐琥可不想今後還要花費大量的精力來對付這位婆婆,於是她立刻對其使用“震懾”。
然而,哪怕她把眼睛瞪成了個雞蛋,房間中的“武瘋子”婆婆依然狂亂地舞動著雙臂,如癡如醉!
孟嵐琥心中怪叫一聲“不好!”,她還來不及思索更多,就看到瘋婆婆“啊啊”叫嚷著直挺挺衝了過來。
她上輩子見識過瘋癲的宮女妃子,也深刻體會過,那些平日裏的弱女子一旦發起狂來,勁道是出奇的大。想到被窩裏還睡著兩個小娃,孟嵐琥可不敢再放任這位瘋婆婆撲上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