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也許也是一個人要經曆的人生過程,如果沒有這些,就不算是一個完美的人生。人,一生要經曆很多,這隻是其中一項。一生中要承受的還有很多,坦然麵對人生吧!承受的過程,就是人生的過程。勇於麵對,坦然承受,欣然對之。
學會傾聽別人,關心別人,是我們大家走出孤獨的唯一途徑。不妨把自己心頭的沉重枷鎖卸下來,這樣,就不需要再背負沉重的“孤獨”二字了。
窗外
晚上7點我在一個叫老樹咖啡的地方吃飯。吃飯是個簡單的事,簡單的事卻不是沒有一點麻煩。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特別是一個人去外麵吃飯,某種無所適從的隱約不安。3年前一個女人陪我在老樹咖啡吃了最後一餐晚飯,服務員過來收拾之前,她抬手抹去眼角一滴淚水,傾身隔著桌子伸過同一隻手輕輕拍打我的臉,然後起身出門,再不回頭看一眼。此後3年每次必須一個人吃飯時我都來老樹咖啡。
老樹咖啡是家介於酒吧與咖啡館之間的店子,退得很後的主建築在路邊讓出一個不小的前坪,停在坪裏那些車子型號直觀體現出這裏的消費水準。和主建築厚重笨拙的風格一致,老樹咖啡內部裝飾極盡樸素,散落大廳的座位都是最簡潔的式樣。唯一特色是座位之間的距離,與其他酒吧或咖啡館的擁擠迥異,老樹咖啡給人零落的感覺。我懷疑設計者做過精心測試,這種零落的距離保證客人在微弱音樂裏輕聲交談隻能讓別的一桌看到,而聽不到。老樹咖啡為顧客提供這樣一種可以公開的曖昧,和最基本的奢華:空間。
我信禍不單行。3年前那個女人離去之後,命運變成一個懷著刻骨仇恨的拳擊手,以一陣陣組合重拳對我痛下殺著,打得我毫無招架之力,渾身是血。那些時候我想念那個女人。但是我清楚,我不能留戀。
後來我陸續遇見幾個女人。其中一個某一天對我怒吼:“你這旺巴蛋,每次都帶我去酒店,你當我是雞嗎!”我有些感動,我想我應該愛她。但我無法騙自己,我的判斷非常簡單,我沒有帶她去過一次老樹咖啡。坐下抽完幾支煙,我刪了她的電話號碼。
有一陣我認為已經適應一個人吃飯。老樹咖啡沒有正餐,隻提供公務快餐,品種極其繁多,我固定要鐵板燒,再請服務員在“很辣”一格打上勾。大多數時候我可以占到靠窗的台子,加點一種很便宜味道很甜的紅酒,自斟自飲,目光自然地掠過馬路,看著街道那麵行色匆匆的人。
我基本不留意大廳裏的場景,我覺得那是看不透的迷,我覺得這些迷在窗外的視線裏才逐漸有了線索。我想起那個女人,從3年以前往上推,那麼多次她挽著我來或去,都出現在此時的視線裏。而最後一次,她獨自離去,我是真的看見過的,卻無法再看見第二次。
我似乎也信一見鍾情,盡管我從沒這樣見和鍾過。昨天晚上我看見她時她正在跳舞。1小時後她問我:“因為我漂亮?”我說:“是。瞎子也眼前一亮。”她凝視著我:“我也是這樣的瞎子。明天,你約我。”沒任何猶豫,我說,老樹咖啡。
晚上7點我在老樹咖啡吃飯,我等她。在她一直的凝視中,我像一個高僧,心不跳膽不寒。
你喜歡肯德基嗎,你去過少年宮對麵那家肯德基嗎。她喝下一大口那種很甜的紅酒,開始述說。
我學外語的,小語種,我沒想到這個行當這樣賺錢。3年前剛畢業時我在肯德基打了4個月工,就是少年宮對麵那家。打工收入比讀書時家裏給的生活費少得多,而且在學校我年年拿獎學金,比起來那幾個月我過得很拮據。我一直在前台,3個月後做到IC,前台值班經理,按原計劃這時我應該離開,一件事讓我多留了一個月。
你知道所有的報道都稱洋快餐是垃圾食品,這一點不妨礙洋快餐在中國迅速發展,幾乎每一家肯德基都是顧客盈門。洋快餐寫出來的目標是:100%顧客滿意。那時我理解成服務精神,後來,我的理解是人生的技巧。
你很難想象這樣一家店前台工作要忍受怎樣的委屈。我保持友善微笑,抑製內心的不由衷。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一個男人。那時我是收銀員,他在我這台機上點了一個兒童套餐。兒童套餐附送一個玩具,最後我把玩具遞給他時,他趕在我的笑容前,對我微微點下頭,笑了笑。
以後我看見他很多次。他總是一個人來,總是隻點一個兒童套餐,總是帶走一個玩具。另外,他總是等著來我這台機。有時候這也需要一點技巧。我就像擁有能夠看穿芸芸眾生的火眼金睛,看著他。偶爾,我想,我不在的時候,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櫃台,一點失落。因為,偶爾,我會意識到他沒來。
做到IC後,工作任務包括巡視以及與顧客溝通。那天,我看到他坐在角落,細心安裝剛拆封的玩具,餐品放在桌上沒動。我走過去,他停下手,熟悉的微笑。我對他說:“先生,也許你該帶兒子一起來呢,我們這裏兒童區是經過精心策劃的。”然後,我覺得,我的話像一顆子彈射穿他的心。
他的眼神像一滴墨掉進水中瞬間散開。他踉蹌著站起來,仿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我說,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
就這樣。我又呆了一個月。我隻是等他。他再沒來過。一個月後,我離開了,離開這個城市,在另外一個城市找到不錯的工作。每年有那麼1,2次,我回來,很多同學在這裏安定下來,和他們相聚很開心。我也去少年宮對麵的肯德基,我也隻點兒童套餐,拿走一個兒童玩具。
夜色深了,天空泛著暗紅,霓虹燈在窗外閃爍,把一片七彩的光映在她身上。她的臉半掩在披開的長發中,雙手擱在桌上,握著那個小小的精致的玩具。
我隔著桌子傾向她,伸出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
流淚的蒲公英
蘇明第一次見到憂月的時候,我也在。那天蘇明穿了件白色襯衫,衣領在風中飄動。憂月穿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那時憂月和我都是高中生,而蘇明已經大學了。我知道蘇明在大學裏很受女生的歡迎,因為他的溫柔和體貼。而我們最初見麵的時候,我也能感覺到他的那般溫和。憂月的臉龐升起一團暖暖的紅暈。
蘇明是來我們學校看校友的,卻找錯了班級,隻好過來問路。後來他說要請我們吃東西。是在學校旁那家叫“香草屋”的冰淇淋店裏見麵,他給我點了草莓聖代,給憂點了月香草果咖。我想他倒是很了解我們的口味。憂月坐在他對麵,很少開口。可我看得出來她的心裏已經漾滿了甜蜜。
憂月,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的品位就很不錯哦。蘇明突然說。
憂月笑了笑,用匙子攪拌她的咖啡。然後說,你的品位也不錯。我知道憂月沒有撒謊。
蘇明說,對呀,學習美術的人,總是要懂一些時尚的。我們都怔住了。後來蘇明告訴我們,他在美術係裏學習,經常練習繪畫,人物寫生。蘇明很厲害呢。我望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白襯衫男孩,想,這下憂月又會怎麼想呢?
憂月很快與蘇明戀愛了。憂月時常告訴我,她和蘇明在一起時那些有趣的事情。憂月說,蘇明為她買了一件淡白色的衣裙,然後為她畫了一張素描。等到憂月把畫拿來給我看的時候,我明顯感覺,憂月的麵龐上有著一絲淡淡的悲傷。那不是屬於與他談戀愛時憂月的感情。這個表情應該是蘇明的,為什麼他要如此悲傷?我抬頭看著憂月,她沒有看出畫裏的情感。我歎口氣,所以她是幸福的。
我去找了蘇明的朋友,剛開始他死活不肯透露一絲一毫。後來我用100元錢買來了一個消息:蘇明有個前女友和憂月長得很像,但是她卻因腦中長了腫瘤去世了。我回到宿舍裏,等著憂月回來,把消息告訴她。可是等了一個晚上,也沒看見她回來。將近午夜的時候,憂月醉醺醺地回來了。倒頭就睡。我看著她的衣服有些紐扣都錯了位,就了然了。我咬了咬嘴唇,現在已經不能和憂月說那些了。
我再去找蘇明的時候,是初夏時節。蘇明在郊外寫生。我從側麵看見這個男孩憂傷的輪廓,就是那種表情。我跑過去坐在他身邊,我說,你打算對憂月怎麼樣?他沒有轉臉看我一眼,仍舊畫他的畫,過了許久才說,對不起。
一把火從我肚子裏蹭蹭蹭地冒起來,我剛想發作,他又說,你看,蒲公英開了。我一愣,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毛茸茸的小生命四處亂飛。我又意識到他想轉移話題,隻好再次申明,蘇明,你要對憂月負責,不要老想著畫你的畫。蘇明沒作聲,我想他應該不會傷害憂月的。他比我更了解憂月。
我陪著憂月說話。憂月告訴我,那天他們都醉了。在蘇明的寢室裏,憂月發現了一張女子的照片,女子穿著一件淡白色的衣裙,像一個小小的天使。憂月一下子懵了,她跑到蘇明的身邊剛想問這女子是誰,不想就被蘇明擁抱住了。那時候憂月也忘記了掙紮,聽見蘇明淡淡的聲音,憂月,那就是你。
我說,那是蘇明的前女友。憂月哭起來,說,那麼他一直把我當作替代品麼?
我抹去她的眼淚,說,憂月,你有沒有想過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給我們點的那些東西,為什麼那麼符合我們的口味?憂月望著我。我說,因為他是早已安排好了啊。他從他校友那裏知道我們的口味,然後故意來吸引你的注意力的。他早就想把你釣到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