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 3)

哈啾——

打噴嚏,莫非誰在罵我?

念頭一轉,下意識扭回頭,哇,我的媽呀,惡女又追來了,趕快逃命啦……

奇緣

王坪二十一歲就已經是修廟建亭聲譽響徹方圓百裏的能工巧匠了。時令初冬,他的一起工程完結該回家了。因為離家有上百裏的路程,天還沒亮就動身走在鄉間小路上。忽然,不遠處影影綽綽見一人倒在路邊。他緊走幾步仔細打量,像是一個新媳婦昏昏沉沉地癱在地上。他彎下腰輕聲道:“嫂子,你這是怎麼了?要到哪兒去?”女子聽到聲音矇矓醒來,見眼前是個青年男子,掙紮著坐起來吃驚地問:“你……你是什麼人?”“我叫王坪,從這兒路過。你……”女人冷靜下來看了看王坪慈眉善目,不像心存惡意的壞人。於是有氣無力地答道:“我要回家,又累又餓,還有點兒冷,就……”王坪從挎包裏掏出一塊烙餅遞給她:“餓了就先吃一點兒吧……”饑勞交迫的女子麵對和顏悅色的王坪,感激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烙餅,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王坪脫下外衣,輕輕披在她的身上:“慢一點兒吃……天這麼早你這是從哪兒來,離家還有多遠?”她吃了東西、加了衣裳,有了精神:“我是從別人家跑出來的,離家還有五六裏……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天還沒亮,你自己這樣又不方便,要不要我送你?”她竭力支撐著身子說:“不用你送,讓人家看見不好!”說著,她站起身正要抬腳邁步,身子搖晃了幾下險些摔倒。王坪趕緊把她扶住,說:“都這樣了,你就別怕這怕那的了。”她仍十分矜持,可是已經寸步難行。“要不,我背著你走?”王坪試探著輕聲問。她倔強地回答:“不行!不行!”在王坪的攙扶下,她隻能一瘸一拐慢慢地行走。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到了一個村口,天已破曉。她帶著歉意謝絕了王坪的繼續幫助,不讓王坪與其同行,自己進了村。

父親正在打掃院落,母親在門口喂雞,女子艱難地走進家門叫一聲“媽”,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父母感到意外驚恐,怎麼女兒昨天遠嫁他鄉,天剛發亮就這般景象回來了?匆忙將女兒扶起來攙進屋。郝蘭跪在父母麵前泣不成聲:“我要一輩子守著爸媽,誰也不嫁!”女兒這樣傷風亂俗,爸媽又氣又惱,麵對可憐的女兒莫知所為。母親見女兒身披男人的衣裳:“你這是……”蘭蘭忽然醒悟,臉上通紅發熱沒有回答。母親打來一盆熱水準備為女兒泡泡腳,把鞋脫下來一看,兩隻腳底磨出的血泡與襪子粘在一起……

問題就出在這兩隻腳上。那個年代的女人都應該有兩隻小腳,按傳統女孩五歲時就該裹腳,年紀小小的蘭蘭哭著喊著頂住母親,幾天不吃不喝一死不從,結果至今還是兩隻大腳。這一年蘭蘭十九歲,這個年齡的女人大都作了母親,因為她是大腳還沒嫁出去。一天,總算有媒妁登門,父母沒有深入了解匆匆合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過了帖子定下婚約。一天前,在吹吹打打的喜慶聲中蘭蘭上了花轎,被抬到五六十裏以外的一個人家,終於嫁了人。洞房花燭夜,勞碌了一天的蘭蘭靜靜地坐在炕邊,丈夫一言不語脫去衣裳自己睡下了。過了半晌,見蘭蘭還一動不動坐在那裏,他不耐煩了:“怎麼還不睡覺?真煩人,我說不要媳婦……要媳婦有啥用!煩人!”說完,丈夫把身子翻過去,不一會兒發出了鼾聲……這時蘭蘭才恍然大誤,原來丈夫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她流淚了,難道就因為這兩隻腳造就了今天的下場?死心塌地跟他廝守一輩子?決不!想到這裏,她做出了驚人的決定,要與“苦命”決一死戰,乘丈夫熟睡、在這寂靜的深夜拚死跑出了丈夫的家門。

第二年春暖花開之季,王坪應邀來到郝家莊做工。這是個千戶人家的大村子,一座廟宇坐落在村中心的高台上,寺院內僧人道士達數十人。每逢農曆年節出入寺院的人潮如海,拜佛許願、問卜求簽者接踵而至,廟祝們在寺院內穿梭,就連平日也是香火不斷。鑒於此,村裏的富戶鄉紳們合計著在村頭的中心路口處建一座迎客亭。在王坪的指揮下,臨時招募幾個幹活的工匠,沒幾天亭子的框架已經搭建成形。剩下的榫卯連接、嵌飾花雕等活計,有待王坪進一步精工細磨專門雕琢。

村裏來了一個能工巧匠,還是個漂亮小夥子,已經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大姑娘、小媳婦們不約而同瞞著父母和公婆來到村口的亭子邊看看這廬山真麵目。幾小媳婦見了王坪開口高聲喊:“小師傅,我們來看你!”王坪麵對這麼多同齡異性還是第一次,心裏有點兒慌,支吾著說:“哎呀!來了這麼多人……”蘭蘭一見王坪的麵,又聽到這似乎熟悉的聲音,心想:“怎麼會是他!……”王坪的話音剛落,一眼認出了在眾人中、紮著長辮子的蘭蘭。他箭步如飛走到蘭蘭麵前低聲說:“嫂子……不,姑娘,你怎麼也在這兒?”蘭蘭羞得麵色緋紅一溜煙兒跑了。王坪微微點頭……

按照慣例,外來多人為村裏的公益事做工時,統一安排在寺院空置的房間,有專人負責做飯等雜事。如果隻有一兩個人,通常就安排在有條件的人家吃住起居,村公所給一定補貼。不幾天,村公所的人引著王坪走到一家門口高聲喊:“郝大叔在家嗎?”村公所的人對應聲走來的男人說:“郝大叔,這是給咱村建亭子的小王師傅,就安排在您家,您多費心了。”“好,好吧!”郝大叔說著,忙把王坪引進東廂房,“小師傅,這三間房子就歸你了,有什麼事就吱一聲兒,千萬別客氣!”王坪點點頭:“是了大叔!您先忙去吧,有事我找您。”

建亭子,全靠工匠頭的腦子裏如何構思想象去實施。晚上,王坪時常在油燈下或勾勾畫畫或用他那小巧玲瓏的工具雕刻出木質的花紋飾物。

剛來到郝家的那天意外發現蘭蘭的背影,王坪突然心跳加快,原來這是她的家!真是老天的安排,去年蘭蘭沒讓他走進郝家莊的村,今天偏偏讓他走進了她家的門。從此,蘭蘭常常給王坪送飯,來來往往如同家人。一天晚上,王坪的屋子裏還亮著燈,蘭蘭輕輕地推開了房門。王坪放下手中的工具說:“蘭妹,這麼晚了還沒睡?”蘭蘭見飯菜還在桌子上沒動:“還說呐,都啥時候了還沒吃飯,不要命了?”“我吃,這就吃……”蘭蘭看著王坪端起碗吃得好香:“我家的飯菜你吃得慣嗎?給你多少你就吃多少,夠吃嗎?”“當然夠吃,要是不夠我早就不答應了。”“你出來這麼長時間了想家不?”“當然想,有弟弟陪著爸媽,我就放心了。”蘭蘭明知故問:“你不想嫂子?”王坪笑了:“我還沒成家呐。要是成了家哪能把媳婦丟下那麼長時間不管!”“為啥還不成家?”“這讓我怎麼說呢,爸媽早就給我定了親,幾年前就要給我辦婚事,我不同意。我要自己找,不要裹小腳的……”王坪還沒把話說完,蘭蘭湊到王坪身邊,從身後拿出年前王坪給她披在身上那件衣裳:“還給你!”說完朝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飛快地跑出門。年前在路邊奇遇,這次又在亭子邊相逢,王坪對蘭蘭一見傾心,隻是把愛藏在心底不敢造次。今晚蘭蘭大膽敞開心扉,使王坪心花怒放,他摸了摸蘭蘭親過的臉幸福地跳了起來。他躺在炕上輾轉反側,睜眼、閉眼都是蘭蘭的身影,心潮澎湃難以入眠。心雖然砰砰地亂跳,他反倒塌實了,因為蘭蘭已經接納了他。他已成竹在胸,從現在起可以膽大一點兒……他覺得全身上下熱血沸騰,滾燙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