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來信看得關若雲心花怒放,她隔著窗戶朝外喊起來:“小表叔,我媽也上戰場打鬼子了,還當了上尉呢。”
唐風在隔壁屋裏應道:“知道,知道,我媽給我的信裏都寫了,咱們趕明兒穿上軍裝也上前線,準保嚇他們一大跳。”
關若雲開心地喊:“對,嚇他們一個跟頭。”喊完了這邊又喊那邊,“二嬸兒,我還沒吃飽呢,我想吃炒涼粉兒。”
她二嬸兒在她屋裏說:“想得起來的,啥時候了?吃炒涼粉兒。”
唐風接茬喊:“我也要。”
那邊兒關之洲也湊熱鬧:“我也要。”
他二叔關者軒笑道:“幹脆我把涼粉擔叫家裏來,咱們吃現出鍋的熱乎,算是給你們接風洗塵。”
關者軒出門就把炒涼粉擔叫來了。
“炒涼粉來嘍!穀雨兒,來晚了沒了別哭啊。”關之洲在她窗子外麵把涼粉擔子上的卜郎鼓搖得“卜郎卜郎”的。
“你敢!”關若雲把媽媽的信寶貝似地裝進上衣口袋裏,打開屋門,一股油膩膩的香味兒就撲鼻而來。
“第一碗是我的。”她一眼就看見涼粉擔上架著的平鍋裏那個倒扣著的油膩膩的花瓷碗。她知道碗下邊一定煨著早先炒好的涼粉,煨一段時間的炒涼粉比現炒的味兒濃。那個賣涼粉的一邊奉承:“一聽就知道大小姐常吃炒涼粉,說的話就在行。”一邊把花瓷碗翻過來,就勢把煨好的涼粉盛在碗裏,撒上蔥花遞給她。
關若雲先把鼻子湊到碗上聞了聞,說:“真香呀!在山裏想起來炒涼粉兒我就流口水。”
她二叔接茬說:“想吃就別去延安那窮地方了,留在家裏,我天天給你買炒涼粉兒吃。”
關若雲嘴裏絲絲地吃著燙嘴的涼粉,說:“我偏要去,哪怕饞死也要去。延安是全中國最先進的地方。要抗戰就得去延安。”
賣涼粉的正往鍋裏放薑絲蒜泥豆瓣醬,聽了她的話誇獎道:“大小姐有誌氣,聽說延安的八路軍個個都是英雄好漢,我要是年輕二十歲,我早就跑去了。”
“你跑去幹啥?”關若雲逗他。
“給八路軍炒涼粉兒,讓他們吃得高興好打鬼子呀。”賣涼粉的把涼粉倒進鍋裏,用鍋鏟炒得“滋啦滋啦”響。
關若雲剛把一勺涼粉送進嘴裏,聽了他的話,“咯咯咯”地笑得差點沒把涼粉噴出來。
黎明時分,關若雲就起來了,她想趁二叔一家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和唐風悄悄離家出走,省得他們囉嗦。可是當她輕輕拉開房門時,卻看見二嬸兒站在門口,手裏還拿著一個提包。她心裏突然一熱,不知怎麼的眼圈竟然紅了。二嬸好像沒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把提包遞給她,說裏麵有油餅和茶雞蛋,你們倆路上餓了吃。接著就嘮嘮叨叨地叮囑她路上要小心,說這年頭兒亂,一個大姑娘家,別誰都相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二嫂,有我唐風保駕,萬無一失,你就少嘮叨幾句吧。”唐風在她身後說。
“就你,不把自己個兒丟了就算不錯了。”關者軒從他屋裏出來,手裏拿著兩摞銀元,說,“這是給你們的盤纏,在家千日好,出外時時難,到了那邊,好就好,要是看著不好就回來,別硬扛著,死要麵子活受罪。”
唐風接過錢嬉笑著說:“二哥,你這是叫我們當逃兵呀,我們這次是萬裏赴戎機,關山渡若飛,等打敗了日寇,咱們東北見吧。”
他們趕到火車站的時候,張寒暉和劉音他們已經等急了,見他們來了,張寒暉小聲對他們說:“跟我們走,別說話。”
他們緊跟在張老師他們後邊,繞過東閘口,來到道北簡陋肮髒的棚戶區。這裏聚集著曆年從河南逃荒過來的難民,是西安最窮的三不管區域。張寒暉左右看看沒人注意,才對他們說道:“火車站今天加強了警備,重點盤查去延安的革命青年,聽說鹹陽火車站查得更嚴,所以我們不能坐火車去鹹陽了。”
“那咋辦呀?”關若雲急了。
“我們步行走草灘,從草灘上鹹榆公路。”張寒暉說,“大家記住,我們身上現在穿的是稅警團的軍服,一路上我們要冒充稅警團的人,這樣也許能少些麻煩。”
“尤露露和張綠萍還沒來呢。”關若雲忽然說。
劉音說:“尤露露和張綠萍還有李承繼他們三個人家裏不讓去。現在加上老師隻有我們八個人了。”
“這就叫非戰鬥減員。”張寒暉幽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