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良李代市長是一個儒雅之人,他見了查柳兒這樣的美女軍官可以直言表達自己的心情,可以好話說透,但見了唐峻耀卻官話官說,公事公辦,措辭有度,絕不逢迎。寥寥幾句久仰、歡迎之後,便帶領部隊進入市區。
路上唐峻耀問李先良準備把他的部隊安排到什麼地方住?李先良說暫時安排到兩所學校裏將就住兩天。唐峻耀說不行,他的部隊不能擾民,要住就住日本軍營。李先良說這恐怕不合適,還沒有正式受降,你住軍營,日本軍隊住哪兒?
唐峻耀馬鞭子在地上抽了一鞭子,罵道:“我管他媽的住哪兒,讓那幫鬼子住茅坑都算便宜他們,依著我該把他們送監獄去。狗日的不是在青島修了不少監獄嗎?讓他們好好嚐嚐滋味。老子在中國的土地上愛住哪兒就住哪兒,今天老子還就非駐日本軍營不可。你去通知他們滾蛋,給老子騰地方。”
李代市長乍一聽唐峻耀的話覺得不入耳,轉念一想:也對,抗戰勝利了,憑什麼讓中國軍隊將就,要將就也該他小鬼子將就。前幾日對鬼子客氣是因為自己實力不足,隻有兩千人的保安部隊,既要保衛市內重要設施的安全,又要防止共產黨軍隊進入,實在力不從心,不得已隻好暫時利用日軍協助守城防共。現在既然國軍來了,日本人的利用價值減小了許多,對他們自然不必像過去那樣客氣。於是他欣然答應唐峻耀的要求,當即派手下人去通知日軍部隊長長野榮二中將騰軍營,還特別交待手下對長野榮二中將說,日本軍人搬出軍營可以住到日本僑民家中。出營後要嚴格約束,不得出意外。
駐地問題解決之後,唐峻耀又迫不急待地提出了日軍軍需倉庫的問題。李代市長如實彙報,說青島有日本軍工廠三百餘間,軍需品倉庫多座。目前工廠仍由日人看守,倉庫則由他在嶗山打遊擊時帶領的青島保安部隊日夜防護。唐峻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鬼子哪兒靠得住?叫他們滾蛋!你立即把保安部隊調去保護工廠,軍需倉庫由我獨立旅接防。李先良自然不敢不答應。
唐峻耀急於接收日軍軍需倉庫是有他的想法的。他自從脫離五十七軍轄製之後,獨立遊擊於魯南山區,失去了補充渠道,武器彈藥軍需用品沒有了來源。武器損失一件少一件,子彈打一顆少一顆,還經常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除了軍官還有兩身換洗衣服,士兵們都快成叫花子了。
唐峻耀知道他在青島一言九鼎的日子不會很長,中央軍遲早會開進來接收所有的一切,他如果現在不抓緊時間補充,等中央軍來了把倉庫一封,一寸布頭他也別想拿到手。我他媽的把布都做成軍服穿到身上,不信他們還能從身上扒了去?
說起做軍服,唐峻耀想起了留在西安的二侄子關者軒,要是者軒在這兒,做軍服這件事還用得著他操心?由內侄關者軒,唐峻耀聯想到了兒子唐風,侄孫女穀雨兒,於是他把查柳兒找了來,說想讓她到西安去把唐風、穀雨兒和他二哥一家接到青島來。查柳兒想了想說:“仗打完了,倒是真該把他們接來團圓了。不過,我看還是先緩一緩吧,日本剛投降,到處都是遊兵散勇,打家劫舍的,火車又不通。”
“團圓。”唐峻耀嘴裏反反複複念叨著這兩個字,這兩個字讓唐峻耀心裏酸甜苦辣五味雜陳。自“九?一八”以來,已經過去了十四年,在這漫長的十四年中三十萬東北子弟兵,死的死,傷的傷,散的散,如今隻剩下了四五萬人。即就是這區區四五萬人還分別被編在各個互不相屬的戰區裏,軍不成軍,師不成師。可憐二十幾萬活生生的東北子弟成了異鄉之鬼,魂無所歸。他歎口氣說:“那就先緩緩也好,你一個女人家去我也是個不放心,又沒有別的親戚可派。唉,要是安軒還在就好了。你看你看,我又提起安軒惹你傷心了。不說這個了,我讓你統計的傷亡人員名單都弄好了嗎?”
查柳兒說:“弄好了,從防守古北口、淞滬會戰、台兒莊會戰、西馬殿戰鬥一直到魯南山區遊擊戰,我們部隊每一批傷亡失蹤人員我都詳細列出了名單人數,我是按照第八師四十團,一零五師第二旅,一一一師三三一旅,獨立旅的順序統計的,人數已達五千以上,光是東北子弟就有兩千多人。”
唐峻耀聽查柳兒說完後自言自語,“這麼多人,錢可得老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