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三千甲胄自贏都而出,捉拿叛逆。
及至天明,疾行的馬車忽然在半山腰停住,有一紅衣女子跳車而下,恭敬地向馬車伸出一臂,道:“小主公,請隨我來。”
原應是彈琴作畫的美人玉指,此刻偏偏汙穢不堪,指甲中甚至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經過這一夜,她的手竟是這般肮髒!她剛要收手,卻被馬車上的人緊緊握住。與她不同,那是一隻白白淨淨,指尖渾圓的小手。
“林姐姐,我們要去哪裏?”聲音的主人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一張圓圓的小臉還掛著淚痕,圓圓的眼睛滿是驚恐。
“向北而去,請求武德將軍庇佑。”紅衣少女抱她下車,彎下腰肢輕聲道:“小主公的這身衣裳不能留。”
圓臉女孩紅了眼眶,“這衣裳……是母親做的。”
紅衣女子歎息一聲,循循善誘,“小主公,你是富家公子秦悅,我是你的侍婢林馥,你可是忘了?”
普天之下,又有誰敢穿這黃色裙裾。紅衣女子蹲下身來,“入了禹城便換回女裝可好?”
秦悅點點頭,卻是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地換了男裝。
秦悅不知她們將去往何處,隻有呆立原地,看著林馥躍上馬車,收拾了細軟衣衫,將行囊背在身後。然後將她剛剛換下的衣裳一把點燃,帶著紅紅的火光扔進了馬車。
不一會,火光自車廂中噴湧而出,燃了馬尾,馬兒痛得仰天嘶鳴,猛地踢起一片汙泥,甩了秦悅一臉,然後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
她們本就在山腰,馬兒疾馳之下,卻是連同身後的馬車一並自高崖上跌落下去。
痛苦的嘶鳴自半空而來,林馥牽起秦悅的手,道:“莫怕。”
秦悅低低的“嗯”了一聲。
及至禹城,城門之外的官兵捧著畫像,一一排查出入的百姓。林馥連忙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將自己的雙手抹得烏黑。
“林姐姐。”秦悅喚了一聲。
她一抬頭,便被她圓潤的小手拍在臉頰,覆上一把髒兮兮的黃土。
林馥一愣,卻是笑了。秦悅亦是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好看的貝齒。
二人一前一後,往城門而來。及至近前,守城的軍士對著畫像看了許久,道:“你二人從何而來,去往何處?”
林馥連忙道:“我們自白水城逃難來。”
一個小少年與一個正值妙齡的少女逃難至此,倒是奇怪。雖說兩人滿臉汙垢,但是衣衫和鞋子倒是幹淨。除非……根本不是難民!
那軍士看了半晌道:“撒謊!”
說罷,便有軍士上前而來,欲拿下二人。
林馥見那軍士臉色不對,右手悄悄地探向了袖中的短刀。
卻聽得“撲通”一聲,便見那小少年跪在軍士麵前,竟是揚聲道:“我和表姐兩情相悅,可我爹偏偏要娶她。我們從鄰縣私奔而來,還請大爺開恩,放我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話一出口,非但林馥,便是那軍士也驚得目瞪口呆。
軍士的嘴角不覺抽搐,“她?和你兩情相悅?”
守城軍不由自主地向這邊瞧來,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和這麼個又矮又圓的胖子私奔?這美人是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