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花落知多少
記得那時正年少,你愛談天我愛笑……夢裏花落知多少...你愛談天我愛笑.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不知不覺睡著了,夢裏花落知多少
恒遠公園裏,護城河緩緩穿過,河流的一個轉彎處,茂盛的大樹擋住了夏季炙熱的陽光。 子華輕輕將手中的釣竿甩向水麵,細長的絲線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線頭是串著一小截蚯蚓的亮晶晶魚鉤,它們無聲地落入遠遠的水中,幾道漣漪從水麵上蕩漾開來,仿佛是盛開的蓮花,小倩在旁邊驚喜連天的不停嚷嚷:“一會就會有大魚上來了,這一條先給你,下一條給我,行吧”說著,她仰起白晢的臉龐,笑咪咪的看著子華,誰知子華看也沒有看她,隻是從嘴邊冒出一句:“不要吵,會把魚嚇跑的”,就默默的注視著平靜的湖麵,那眼光再也沒有離開過。小倩也悄悄的陪著他,兩個人小聲的說著話,不知是哪一句話讓兩個小孩笑了起來,子華的笑聲展開了些,他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亮晶晶的眸子卻如同西下的太陽一樣光彩奕奕。 突然,小倩輕輕的叫了一聲:“哎,有了,有了”,慌的子華猛地把魚鉤提起來,一條小小的鯽魚片子,被魚鉤帶著躍出了水麵,又從半空中落回水裏,“噢嚇,噢嚇,嚇嚇”子華惋惜的連連歎氣,小倩則緊張的繃緊了嘴巴,晶晶亮的眼珠盯著那條小魚,從水中到半空,又從半空回到水中,魚兒激起的波紋都消失了,她的眼光還沒有離開水麵,直到子華輕輕的笑聲響起來:“別找了,別找了,魚兒早回家了,”她才轉過頭來,不解的望著子華,大大的眼睛裏滿是迷惑,子華微笑著對她解釋:“可能是我太性急了,魚兒還沒有咬緊鉤子,我就起竿了,”“一定是這樣,所以,都快到岸了,那魚又掉回水中了,”“這一次,我們慢一點等到它們咬緊,再起竿,肯定能逮一條更大的”“嗯,嗯,肯定能,隻要別慌就行”他們相互安慰著,重新換過蚯蚓,重新將魚鉤拋入水中,他們說笑著重新開始了等待。 太陽漸漸西斜,將兩個小小的身影漸漸拉長,子華從談笑中抬起頭來,手中的釣竿似乎在輕輕移動,他趕緊扯動魚竿,手腕猛地向上一提,長長的魚線沾連著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撒向天空,一條魚兒被魚鉤帶出水麵,太陽的餘輝給它渡上了一層閃閃的金光,小倩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見一條手掌大的魚在綠油油的草地上蹦來跳去,她趕緊跑過去蹲下身來,張開手臂,卻不敢用手去捉,隻是欣喜望著那條魚,然後,仰起臉來望著同樣欣喜的子華,兩個人都沉浸於勝利的喜悅中。子華輕輕將魚兒從魚鉤上摘了下來,用一枝細細長長的柳條串起來遞給小倩說:“送給你了,拿著吧,這是你的了”小倩小心翼翼的接過來,輕輕提著邊歪頭欣賞,邊說:“小華,你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大的魚”。子華不無驕傲的說:“這算什麼,還有更大的呢”。 太陽悄悄落下西邊的小山,暮色四合,水麵上暈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子華拿著魚竿,小倩提著細長的柳條,那上麵有他們今天的收獲:四五條小小的魚兒,歡快的腳步跳躍著踏上青青的草地,一路灑下開心的笑聲,那童真的笑喲,溢滿了這個小小的公園,也溢滿了這個小小的城。 二十歲 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晚來妝麵勝荷花. 鬢嚲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 永遠公園裏,護城河依然脈脈的流過,傍晚的斜輝照在水麵上,一片閃閃的金光。 一件潔白的連衣裙勾勒出小倩亭亭玉立的身影,清澈的河水中映出皎好的麵龐,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河中心那朵盛開蓮花,她立在河邊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很久了,可是她的耳朵一直專心的聽著周圍的動靜,那久久盼望的腳步聲卻一直沒有響起來,她就這樣立在河邊,一動也不動,太陽將桔紅色的斜輝溫柔地灑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都籠罩在那片曼妙的色彩裏。
去年,也是這個時間,也是在這個地方,那是一個多麼讓人刻骨銘心的時刻啊,子華輕輕俯首在她的耳邊說出了那三個字,雖然早已是心有靈犀,小倩還是羞澀的低下了頭,一朵紅雲爬上了她的兩臉,心中卻綿綿的升起那首古老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那
一時刻,小倩覺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一時刻也在陪著小倩的度過了一年的大學生活,每次,不管是多麼的不開心,隻要想起,小倩就感覺自己被輕柔的羽毛覆住,可是現在子華,還沒有來到,說好的啊,怎麼了呢,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小倩默默的想,又為自己的擔憂無端好笑,正在這樣胡思亂想。 身後傳來些微遲疑不決的腳步聲,小倩立時轉過身來,看到一臉疲憊的子華站在那棵大樹下,舉步而又止,小倩驚喜的跑過去,子華邁出了腳步,卻又收了回去,還沒有收的回去,小倩已經緊緊的握住了雙手,她看到,子華比一年前,更加的頎長,卻似乎憔悴了很多,那眉宇間的靈氣難以找到了。小倩感到無比的心痛,卻說不出話來,隻是緊緊的握住子華的雙手,一年了,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的相思,心中的千言萬語都湧了上來,卻說不出話,小倩還在傻傻地想著,卻驚異的發覺子華的手遲疑的抽了回去,再抬臉,子華已是低垂了頭,那張帥氣的臉上滿是陌生的神色。 小倩正要發問,子華卻從衣袋中掏出了一條銀質的小魚,那是去年她送給他的,太陽的餘輝照在小小的銀魚上,那樣的涼,小倩覺的似乎有風吹進了心裏,徹骨的涼意,彌漫了全身,子華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將小銀魚放在了小倩手心,轉身離去,那樣的絕決,那樣的毅然,小倩呆呆的站在那兒。她突然覺的秋天來到了,整個樹林裏的葉子都黑壓壓地落了下來,落在了地上,落在了眼裏。 心裏的那一片世界卻已經是深冬了。 四十歲 留花不住怨花飛。向南園、情緒依依。可惜倒紅斜白、一枝枝。經宿雨、又離披。 憑朱檻,把金卮。對芳叢、惆悵多時。何況舊歡新恨陰心期。空滿眼、是相思。 恒遠公園裏,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子邊走邊輕輕的吟唱著流行的歌曲,母親在前麵悠悠的走著,輕淺的腳步似乎有無盡的憂傷,綿綿的風吹起她的白色衣裙,像是玉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母子二人不遠不近的走著,仿佛是在自家後花園裏。 遠遠地,在一棵大樹的後麵,有一雙眼睛,默默的觀注著這母子二人,眼角的魚尾紋,絲毫不能掩飾少年時的倜儻,而筆挺的華服,卻也不能遮住那依舊挺拔而頎長的身軀,仿若是一一棵經年的梧桐,將歲月的積綻如枝枝葉葉一樣都藏匿在心裏,而留在外麵的是那蒼青色的表皮,他遠遠的凝望著,凝望著,呆呆的站立著,站立著,直到母子二人的身影漸去漸遠,他都依然如故,動也不動。 太陽不知不覺間就沉下了西山,公園裏一片黑暗,有壓抑的哭泣聲,從樹林的深處傳來,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敢放出聲音來的孩子,良久,良久,一個男人從林子裏走到小小的河邊,望著脈脈的流水,淚流滿麵卻掩麵無聲,終於他支撐不住蹲下身去,雙手抱頭痛哭失聲,那悲傷的哭聲被西風送出很遠很遠。 八十歲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恒遠公園裏,一個男人僂佝著走過來,蹣跚的步伐被繁茂的草葉絆的踉踉蹌蹌,滿頭的銀發沒有讓的看起來精神矍爍,反而顯的老病不堪,一觸就倒。他慢慢的到一棵大樹下,疲憊而又衰弱的坐在突起的樹根上,喘幾口氣,眼前的河水依舊脈脈流去,那如花的年華也像這水一樣流去,不料流年暗中偷換,最無耐,如今憔悴,老人歎了一口氣,鬆樹皮一樣的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無耐,渾濁的眸子裏,藏匿著深深的眷戀,他從貼身的口袋裏掏摸出一個小小的銀魚,放在手心,他歎了一口氣,輕輕的嘮叨著:“小倩啊,不要怪我,我也是沒有法子啊,當年,更不要恨我,要不是我的父母以死相逼,說什麼八字不和,我也不會和你分開啊,我也是沒有法子啊,現在,你已成為隔世人了,你在那個世界裏等著我吧,好好的等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