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專注地開著車,唇緊抿著,表情有點嚴肅,讓我想起他認真聽課專心看書的樣子。大學時候他上課或者自習我就坐在旁邊,通常的情形是他看書看黑板看老師,而我看他。我越看越覺得認真的男人最帥,心裏美滋滋的。而他會在我看了他許久之後突然轉過頭,皺著眉頭嘴角卻隱隱含著笑意,“蘇洛洛同學,你能不能別像個女流氓一樣盯著我?”
現在想起來我都為自己不知羞恥的行為感到臉紅,而當時我還大言不慚地說,“我看自家男人怎麼就是流氓了?”擺出一副嫖客的樣子輕佻地斜著眼說,“妞,給大爺笑一個!”看他瞪我,我趕緊改口,“要不,大爺給妞笑個?”
那個時候我是那麼張揚,恨不得全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直到,所有幸福的幻想被現實打破。
醫院很快就到了,寧明遠熟練地去掛號,認真聽醫囑,時不時問幾個問題,而後吩咐我在走廊的長椅上等他,他一個人去排隊拿藥。
我一直表現得像個乖寶寶一樣,隻會點頭和微笑。然而,在他走後不到五分鍾,我已經倉皇地出現在了醫院門口。
正好有一輛出租車停在醫院門口,我利索地打開車門一屁股坐上去,豪氣萬丈地向前一指,“師傅,走!”
“去哪?”師傅警惕地從後視鏡裏打量著我。
我報了家裏的地址,催促道,“趕快走!”
師傅猶豫地打著方向盤,車子還未轉彎,他擔憂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從精神科偷跑出來的吧?”
“師傅怎麼說話呢?”我不高興了,“我哪點像精神病人了?”
師傅又細細打量了我兩眼,難以忍受地移開了視線,車子終於緩緩啟動了,隱約還能聽見他的小聲嘀咕,“長成這樣還說自己不是神經病!”
我默默地打開手機,將音樂播放器聲音調到最大。不一會兒,龔琳娜那首洗腦了無數人的神曲響徹在小小的車廂裏,“啊~襖,啊~襖矮,啊塞梨啊塞刀,啊塞大個的個刀,啊塞梨,啊塞大個刀啊~”跟著音樂節奏,我配合地揮臂張嘴做出各種誇張的口型和動作。
幾分鍾後,師傅趴在方向盤上顫抖著說,“姑娘,這歌我能忍,你的動作我也能忍,但組合上你這臉我實在不能忍啊。行車安全,從保障司機身心愉快開始,您說對嗎?”
我無辜地眨了眨陷在紅腫的痘群裏已經看不見的眼睛,“是醫生要求我每天都這麼鍛煉一下的,他說這樣對我的臉有好處。”
師傅沒再說話,一路闖紅燈超車壓斑馬線玩兒極速飛車,生生把出租車開成了貼地飛機,很快就到了我住的小區門口。
我下了車轉身去包裏拿錢,一轉身師傅已經一溜煙地飛走了。
本來以為出去相個親可以白吃白喝白賺五百塊,誰知遭遇奇葩火星男,好吃好喝全沒有不說臉還過了敏,敲詐夏彤的錢也全用來買藥了。我歎了口氣,隻有自認倒黴,下回出門之前一定要先看黃曆。
夏彤回來看到我的臉腫成豬頭樣嚇了一跳,我哼哼唧唧地說了我的遭遇,邊說還便把臉往她跟前湊。夏彤對著我那張任誰見了都能勾起密集恐懼症的臉,崩潰地妥協了,答應在我臉好之前每天都免費幫我捎飯回來。她把免費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幾乎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我心滿意足仰天大笑進了臥室以霍金的姿勢癱在了電腦前。
我並沒有告訴夏彤我遇到寧明遠的事情。而這些年,她卻不隻一次在我麵前提起這個名字。在我剛離開學校的那一年裏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打電話給我,“寧明遠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裏,我沒告訴他,你確定真的不想再見他了嗎?”
而我每次回應她的都是沉默,時間長了夏彤也就不再提了。也許是她怕勾起我的傷心事,也許是寧明遠早就放棄尋找。而我忙著在這熙熙攘攘的都市生存下去,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格傷感,隻是偶爾午夜夢回,發現枕上早已濕透。
借著臉過敏的東風,我可以理所當然地窩在家裏不出門,甚至發快遞也要夏彤代勞,除了吃、喝、睡,其餘時間都癱在電腦前,怎一個“爽”字了得。每次夏彤想發火想要把我從電腦前揪起來我就會雙目含淚含情脈脈地把臉貼過去,這招百試不爽,攻擊指數、防禦指數閃電暴表,對方瞬間清空血槽。
夏彤隻好采用遠距離攻擊,在客廳鄙夷地喊著,“蘇洛洛,你現在比豬也就少條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