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伴隨著耳邊一聲淒厲而慘絕人寰的慘叫，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從雲端被人狠狠踹了下來，短暫的下落之後重重地撞擊在地麵。
疼痛讓我清醒了一些，但抵不住洶湧而來的困意，我感覺眼皮重得睜不開，周圍的聲音也模糊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現在再找個人帶你回去，再打不通的話我也不管你了。媽的這麼冷的天陪你在外麵挨餓受凍的，還被你跟狗似的咬了一口。”
安靜了片刻，我聽見那人又說，“喂，我是何曉牧。你知不知道蘇洛洛住在哪裏？是這樣的，蘇洛洛在外麵喝醉了酒，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趟送她回去？”
“回去”這兩個字讓我驚恐起來，我才不要孤零零一個人待在跟夏彤兩個人合租的房子裏，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八爪魚一樣抱住說話的人，急切地抗議著，“我才不要回去，我要跟何曉牧回家看電影。”
“我靠，你給我起來，別拽我褲子。”那人氣急敗壞地把我丟到了一個又冷又硬的地方。
不知躺了多久，我冷得縮成一團，迷迷糊糊的睡得頗不安穩。
“您可來了。”我聽到一個幾乎喜極而泣的聲音，“那她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我聽到有腳步聲逐漸遠去，掙紮著站起身，看到有個身影逃也似的飛了出去，背影越來越模糊，心裏有個地方突然一痛，惶恐地大叫道，“你別走！”
踉踉蹌蹌站起身，路燈在我眼裏像一個個墜落天際的流星，紛繁寂寞如那年冬夜我獨自看過的煙花，夜風吹在我臉上，像冷冷的刀鋒，我的眼睛裏盈滿了液體，眼前的世界更是如沒對準焦距的照片，我努力奔跑，帶著哭腔喊著，“寧明遠，你等等我。”一輩子那麼長，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一個人看不到前路。一輩子又那麼短，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跟你一起慢慢看盡這世間風景。
寧明遠，我知道我傻我笨，我給不了你太多，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慢慢成長，等我有資格跟你並肩站在一起？
我想起那年情人節的晚上，他帶著玫瑰過敏的我奔跑在校園中的情景，不自覺地轉頭看向身旁。那裏，隻有一片虛無。
奔跑的步伐瞬間停了下來，我緩緩蹲在地上，任眼前那一片模糊化作一股熱流淌了下來。我再怎麼追，也追不上時光。
有人在我麵前停了下來，我的目光從他筆直的褲管向上看去，模糊中，卻似乎看到了那個讓我心心念念心痛卻放不下的人。
“寧明遠，你回來了？”我抬起被眼淚打濕變得一塌糊塗的臉龐，“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他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裏，表情凝重，沒有半分我記憶中溫和的樣子。走過來拉起我，“走，我送你回去！”
在暖氣充足的車裏坐了一會兒，身上暖和起來，但同時，胃裏的酒精開始翻攪著蠢蠢欲動了。
我繃緊了嘴唇，不停地咽著唾沫，心髒因為緊張而砰砰直跳，後視鏡裏的麵孔蒼白得厲害，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著。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開車的男人一個急刹車，把車停了下來，遞給我一個保溫杯，“你先喝口熱水。”
我接過熱水猛地灌了一大口，想把逼到嗓子眼的不適感咽下去。平複了好大一會兒，額頭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有沒有感覺好點？”
看著男人關切的麵容，我努力笑笑想讓他放心，“我沒......哇！”話沒有說完，強忍的極限像是找到了一個缺口，甚至來不及把窗戶搖下，瞬間噴湧而出。
胃裏舒服了很多，我擦了擦嘴角，滿足地躺回座椅，卻在接觸到男人幾乎要抓狂的目光時愣住了。
男人原本整潔筆挺的西裝掛著湯湯水水的不明物體，還在不斷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著水，順著褲管滴到地上。而男人看我的目光，如果現在車上有一把刀，我知道他會毫不遲疑地拿起來結果了我。他努力克製著殺人的衝動，臉色因為憤怒而緊繃著，額頭上的青筋因為隱忍而暴起。
車上充斥著一股酸腐味，我就算之前再怎麼醉酒，這時候也該清醒了。聞到這個味道，我似乎又想吐了。他有潔癖，現在這樣狼狽的樣子，簡直要了他的命。
“對不起！”我大腦一片空白，臉因為羞恥而漲得通紅，除了抱歉，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男人陰鬱地掃了我一眼，控製著回到駕駛座，把車窗搖下來，不顧冬夜寒冷，啟動了車子，一路把車開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