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這個城市的湖水曾和美人的眼眸一樣漂亮, 但我抬頭時深邃而優雅的湖水已不複在。湖中漂著無數死魚, 白花花的魚肚皮讓美人的眼眸變成了老婦結著白翳的眼睛, 湖邊亦有不少腐朽的屍體, 散發著難聞的惡臭。
我正踮著腳尖往地牢的窗戶外看, 死人都快堆到我眼前來了。但我卻忍不住想笑——這座城市瀕死了, 而我是人們眼中的罪魁禍首。或許我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孩看上去和普通的女孩子無異, 但我是魔女。
我頭上的三個角就是不爭的事實。
“這就是魔女?這個看起來還沒有十五歲的孩子?”白甲的騎士們走進了地牢,最年輕也站在最前頭的騎士無意表露了自己的吃驚。隻有聖殿的騎士才會穿純白色的鎧甲,但似乎不是每個騎士都能為了信仰而變得鐵石心腸。
“你是最年輕的騎士, 亦是領頭的隊長,收起你那可笑的悲憫,這是幾千年前就被封印在人形的魔女。為了封印住她的力量聖殿失去了當時最強的三大先知, 如果不是瘟疫我們也不敢把她送往聖殿本部, 別讓你那可笑的感情破壞了你的信仰,騎士。”當地的牧師嚴肅的批評了年輕的騎士。
“你們曾經稱呼我為‘戰爭女帝’, 現在你們大多稱呼我為魔女。”我向他們露出了我最和善的笑容, 但他們卻麵露恐懼。
“女皇一個蘿莉臉?”又一個年輕的女騎士招來了牧師的白眼。或許這隊騎士都太年輕了, 他們的信仰恐怕不能承受他們的任務。
“她是真正的黑暗女皇, 別以為她受製於我們她就隻是個普通魔女——騎士們, 她不是那些被燒死被絞死的蠢婆子能比的。”
“你好像對我很感興趣?”但是第一個犯錯的那個年輕騎士絲毫沒有把牧師的話聽進耳朵裏,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甚至他還走進了牢門直接站到了我觸手可及的位置。“你被稱呼為戰爭女帝,你一定喜好殺戮, 黑暗則是你的出身。”
“騎士, 你的師父應該告誡過你,你窺視黑暗的時候黑暗同樣在窺視你。”這個騎士長相平凡,從頭到腳哪裏都不特殊。“你很普通,和平常人比的話你身材很高大,但是千年來聖殿裏盡是身材高大的騎士,所以你隻是茫茫人海裏常見的一個騎士。用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普通的騎士來做隊長,其實聖殿裏也沒什麼人可以用了吧?”
“騎士!進來之前我就警告過你不要離魔女太近!”
“窺視了人類上千年,你的眼睛果然銳利無比。看穿了人類的想法,洞悉了人類的感情,這場瘟疫就是你逃跑的機會吧?”
“是的騎士,所以你願意放過一個小女孩嗎?”
“魔女!”牧師急了,他連忙把年輕的騎士拉到一邊去,然後反手給了我一個耳光。但可惜的是我並不會感覺到痛,反倒是牧師的手立刻就紅腫了起來——我雖然禁錮在人形,但是我不是人類。
“真是可惜啊牧師,你才剛進這裏教會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這麼多年交情你還是對我這麼凶狠,我很傷心啊……啊哈哈哈哈哈。”我惡劣的笑了起來,我身上的鐵鏈顫動著,發出非常討人喜歡的聲音——就像鈴鐺。
“既然是魔女的話,應該也是討厭聖水一類的東西的。如果你不安分點,魔女,我會拿聖水來代替你的飲水。”最年長的老騎士威脅了我一句,然後他回過頭,狠狠的剜了騎士一眼。“還有你,人形的未必就是人,不必對她仁慈。”
聖水嗎?我倒不是很討厭,隻不過把聖水當飲水有點惡心。
“哦。”騎士無謂的攤了攤手,這家夥莫非是自負?
“把她護送到聖殿繼續關押,絕對不能讓其他惡魔找到她的蹤跡。”牧師嚴肅的把枷鎖的鑰匙交到了騎士手中,很明顯的他並不信任麵前這個年輕過頭的騎士。“她比瘟疫更可怕,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犧牲你們最後一個騎士,也決不能讓她的力量重振。”
“我明白了。”騎士認真的向牧師行了個聖殿特有的禮,接手了我身上的枷鎖。他們需要控製住我並且把我帶走。
“這個城市曾經很漂亮,被瘟疫摧毀真是太可惜了——讓我猜猜現在城裏還剩多少活人?”千年來我第一次出門,這事簡直就像旅遊一樣讓人高興,雖說我不是人。
天知道她說的“可惜”帶有幾分真意。
“鱷魚的眼淚。”
“我可沒哭,我隻是說說可惜罷了。幾千年我一直都在沉睡,睡醒了出門旅遊好高興啊——尤其是看見你們這麼慘,莫名其妙的得意啊。”我很高興,真的高興,雖然在地牢裏的時間隻是我生命裏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