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淩放下手上的東西,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走起了神,在漠北,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酣暢淋漓的雨,雨水中騰起一絲絲霧氣,他沉默半響,放下手上的奏折,疲憊的閉上眼睛,捏著自己的眼角,疲憊從腳底升到頭頂。
內侍走了進來,恭敬的稟報道:“太微公主求見。”
桓淩眉尖緊緊的蹙了起來,揮了揮手:“讓她回去,朕不見她。”手還沒有放下,卻猶豫了一下,便又點點頭:“罷了,讓她進來。”
阿平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問了安。
桓淩笑著示意內侍扶她起來,然後道:“你無需如此多禮。你來尋朕,有何事?”
阿平道:“臣妹近來讀書興致頗高,讀了許多野史小傳,卻有一事不太明白,想來您博古通今,或許可以為臣妹解惑。”她望著桓淩欣許的眸子,便道:“孝宗皇帝在位十八載,生平無別幸,隻有皇後一人。皇後張氏與孝宗皇帝幼年相識,患難與共,後結為連理,更是一對恩愛夫妻,每天同起同臥,談詩作畫,聽琴觀舞,談古論今,朝夕與共。最為神奇的是,孝宗皇帝乃是一個中興明君,輕徭役賦稅,重百姓民生,將一個衰敗的皇朝起死回生。他的皇後更是奇人,後宮的丫鬟內侍,前朝的將領將軍,無一人對她有微詞,她能力卓絕,數次參與孝宗的改革之製,她勸諫皇帝,直言不諱,輔佐他成為一代賢名君主。”
阿平吸了口氣,問道:“隻是臣妹愚鈍,不知這中興之治,是孝宗一人之功勞,還是皇帝與賢後張氏之功勞?請聖上指點一二。”
桓淩凝視著站在下首的人,忽然覺得眼眶發澀,他的心混混沌沌的,不知為何,竟覺得那平庸無奇的丫鬟,是個深藏不露的,他一字一句的道:“想來是朕孤陋寡聞了,竟不知這孝宗皇帝是哪一朝哪一代帝王?”
阿平眉眼間暈開一絲笑意,你當然不知道了,這是我那個世界的皇帝,你知道還奇了怪了:“臣妹剛剛說了,是野史小傳,我朝帙卷浩繁,而我們隻是浮遊一粒,想真正博覽群書,乃是不可成之事。聖上不知,實屬平常。還請聖上您回答臣妹的問題。”
桓淩凝視著阿平,有些疏淡的道:“鍛造繁華盛世,豈是皇帝一人之功?”
“依臣妹愚見,聖上就是那孝宗皇帝,而長姐阿昭,便是那一代賢後,兩人手執權柄,開創清平盛世,豈不是佳話一段?”阿平說著,跪了下去,叩了一個頭:“若論才智奇謀,聖上行軍之時,長姐長伴在側,立下多少功勞,想必聖上比誰都清楚,若論品儀德行,長姐素來寬厚待人,體恤百姓將士,又有用人識人之能,天下間再沒有一人比長姐更適合做聖上的皇後。”
桓淩氣急反笑,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是誰給你的膽子,來置喙朕的後宮之事?”
阿平絲毫不懼桓淩的怒意,隻有戳到了他的心,才會惱羞成怒。
她淡淡的道:“長姐非平常女子,卻又普通的很,心中所願所求,不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孝宗尚且不忘發妻,空置後宮,奈何聖上卻不敢做那帝後鶼鰈之人?若聖上執意如此,那麼臣妹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您就等著長姐的屍首送回懷朔安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