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隊的人一直給大舅和二舅說,外婆年紀大了,賠償上麵肯定和年輕的人沒法比的,幾萬塊已經很多了,怎麼怎麼的,大舅和二舅一商量,最後還是決定要賠償金。
兩家人在交警隊的協商下,約定了十萬塊錢的賠償金。
事情商量定了,就要去給外婆穿衣服,考慮下葬的事情。
給外婆洗澡的時候,林夏的眼淚都沒斷過。
外婆的死狀實在是太慘了,頭上有個碗口大的疤,血都凝結成了塊狀,黏在頭發上。腰上有個小型電飯煲那麼大的坑,深深的陷了進去,腿上屁股上全是傷口,青紫的汙痕遍布全身,身上沒有一塊好地方,腳因為外力撞擊的作用變了形……
洗下來好幾盆的血水,烏紅色的水像是剛剛流下來的血。
媽媽和兩個姨媽不知道哭暈了多少次。
大舅和二舅卻很冷靜,大舅媽在旁邊哭的也很傷心。
二舅媽因為有病,就沒過來。
看門的人對林夏這個姑娘印象特別的深,所以也看了外婆的屍體,他就說道:“現在的人啊,一點都不害怕手上沾人命,汽車撞一下,絕對不會把人撞成這個樣子的。我估摸著那司機是撞了一下看沒死成,就又撞了一下,出車禍進來的人可不少,可沒有一個像這位老人一樣慘的。你們可不能放過那個開車的司機啊,誰都有出意外的時候,開車撞了人也沒什麼,事故總是不能避免的,可這樣子就是蓄意傷人了!是故意殺人罪,要坐牢的!”
除了兩個姨媽、媽媽和林夏,沒人把這話聽到心裏去。
那看門的人就又說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們節哀順便,該要的賠償也得要,該坐牢的也得坐牢,這人的心腸太狠了!”
林夏就哭著說不要那個女人的錢,一定要讓她去坐牢。
可林夏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沒有人聽她的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媽媽跟林夏說,外婆已經去世了,賠償點錢也算是你外婆給你大舅二舅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讓那個女人去坐牢的事情,往後不要在你大舅二舅麵前說……林夏不明白,十萬塊錢就可以買一條人命,她想問,手卻摸到了枕頭——媽媽的枕頭濕透了,全是冰冷的淚珠。
林夏就說媽媽你也不想這樣的,可你和姨媽為什麼不說出來?
媽媽歎了口氣,嗚咽了起來:“我們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三個女兒沒有決定權,都要聽你大舅二舅的……”
林夏就更不明白了,因為大舅和二舅家一點也不窮。
他們很富裕,生活的很好,大舅家已經買了兩輛車了,在縣城裏還有一套房子,家裏一套房子,街上還有一套房子,二舅家也差不多是這樣,都很有錢,一點也不差那十萬塊錢。
林夏很不服氣,可是媽媽哭的那樣傷心,她一點也不敢問。
拚命說服自己,外婆能給大舅二舅留下十萬塊錢,也算是好事,別人家的老人去世了,可沒有辦法給子孫留下這麼多錢。
可是越這樣想,林夏就越傷心。
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現實——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身為一個孩子的絕望,沒有人聽她的話,也沒有尊重她的想法。
但是那家人最後隻給了三萬塊錢,就再也沒有了音訊。
電話打不通了,微信也被拉黑了。
去找交警隊的人聯係她,交警隊就一直說自己在聯係,就是沒動靜。
大舅二舅就找了熟人去幫忙。
最後聯係到她了,那個女的丈夫接的電話,他說,就是死了一個人,七老八十的誰不會死,給三萬塊錢就已經很多了,買她一條命,一點都不虧。
大舅二舅急紅了眼睛,跟交警隊的人說一定要把錢拿到手。
交警隊的人又把那家人約過來一起協商。
林夏偷偷記下了她車子的牌照,和媽媽說自己要去上班了。
然後在那女人開車回家的路上,林夏一直跟著她,然後發現她在縣城有房子,記下了地址,默默的回了家。
媽媽突然跟林夏說:“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不要像我和你爸這樣,沒一點本事,沒一點用……”說著,就抱著林夏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那個女的買的保險都能賠十幾萬塊錢,結果就給了你大舅三萬塊錢……撞死了你外婆,她還賺幾萬塊錢……媽媽恨啊,媽媽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