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灰蒙蒙的天空淅淅瀝瀝地依然下著春雨。晚上402宿舍裏很安靜，牆上掛著的大日曆顯示：星期三。“荷包蛋”在上網，“大力”正忘我地玩著遊戲；剛給柳燕發完短信的楊洸將手機擱在一邊，又全神貫注地在電腦上搜索著什麼。
“看啊!”“荷包蛋”忽然大聲地叫了起來。
“喲，又死了，媽的，你亂叫什麼呀？”“大力”憤怒地。
楊洸鬆了下，轉過頭：“你們倆就不能……”
“荷包蛋”：“快來看新聞!”
楊洸：“看什麼看，你把音量調大不就……”
“這是浙江省罕見的重大火災事故。據逃出來的女工說，全廠共有三百多人，大部分是女工，估計尚有十多人還未能安全逃離。楊國強副市長現已來到火災現場，我們記者現場就地來采訪一下楊副市長。”
“大力”走了過來，楊洸也趕緊跟了過來。
“喲，是你爸。”“大力”也叫了起來。電腦屏幕中的現場采訪正在繼續：
記者：“楊副市長，我們是省電視台的記者，請問火災發生已近一個小時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場火災的？”
楊副市長認真地：“哦，我一聽到災情就趕來了。”
記者：“從市政府到現場，最多也就十多分鍾的路程，請問楊副市長，對重大災情應急措施，你有什麼看法？”
楊副市長猶豫地：“這，我們需要進一步的改進、提高嘛。”
記者：“請問楊副市長，現在正在采取哪些滅火措施？”
楊副市長堅定地：“首先，現場組織消防官兵積極滅火，救人要緊；其次，已通知附近的醫院，積極組織救護人員，全力以赴地搶救傷員。”
記者：“請問楊副市長，對我市的這場重大火災，你有什麼看法？”
楊副市長嚴肅地：“我們要認真地吸取教訓，進一步整改，加大力度地保證安全生產、確保安定團結和保證市民的正常生活。”
“大力”：“是你爸……”
記者：“下麵我們跟隨攝像鏡頭，看看現場搶救傷員的情況……”
“大剛？啊？!”楊洸突然一聲驚叫，呆住了。
鏡頭中，隻見大剛僵直地低頭站著，拉著坐在地上的李嬸的手，地下躺著一個看不清是誰的人。
“大力”和“荷包蛋”同時看著楊洸，隻見楊洸的臉都變了形，兩隻眼珠瞪得要掉了下來，他們嚇了一跳，連忙一聲不吭地扶著楊洸慢慢走到床邊輕輕坐下；見楊洸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兩人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一會兒，“荷包蛋”輕推了一下，楊洸頓時淚如雨下，麵無表情地起身：將這放入包裏、將那放進衣袋，嘴層顫抖著也不知咕嚕著什麼。“大力”見狀嚇得對著楊洸喊：
“楊洸，楊洸，你這是怎麼啦？啊？怎麼啦？說話呀？”
“荷包蛋”在一邊看著楊洸不對勁，轉身就拿手機撥打起來……
楊洸拿著包，慢慢地拉上拉鏈；忽然，他拎著包衝了出去。“大力”猝不及防，問“荷包蛋”：
“他這是怎麼啦？”“荷包蛋”拿著手機也愣愣地看著“大力”。
一會兒，兩人轉身就奔下樓去，見“小辣椒”正從遠處穿著拖鞋歪歪扭扭、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怎麼回事？他人呢？”
“大力”：“走了。”
“小辣椒”：“上哪兒去了？”
“荷包蛋”：“不知道啊。”
“小辣椒”：“倆死人啊？!快、到校門口攔著。”指著“大力”：“你先到他的車那兒看看。”
“小辣椒”和“荷包蛋”奔到校門口，沒見著楊洸，就問門衛保安：“師傅，剛才見著有一輛白色寶馬車的出校門嗎？”
保安：“有的，就剛才出去了，車速很快。”
“小辣椒”：“快打他手機。”
“荷包蛋”：“哦。”趕忙撥號，可一直沒人接聽。
“大力”急匆匆奔過來：“車沒了，這怎麼樣？”
“小辣椒”：“他帶手機了嗎？”
“不知道啊。”兩人同聲回答。
“小辣椒”：“他看到火災新聞就……”
“荷包蛋”：“是的，差不多。”
“小辣椒”：“他說了什麼沒有？”
“大力”：“就三個字：‘大剛，啊’。”
“小辣椒”想了想：“壞了、壞了，那火災新聞裏肯定跟他有什麼的。”
“大力”和“荷包蛋”不解地看著她，“小辣椒”：“對，那個‘大剛’肯定是他認識的什麼人!”
楊洸一路急馳。他始終麵無表情地開著車，刮水器來回不停地擺動著，將一個個畫麵像幻燈片似地刮進他的大腦中：
李叔微笑著摸自己的頭，頭被摸得直搖晃；
“好好，長高了，成大小子了!哈哈。”
“好，晚上和李叔痛快喝酒啊？!暖暖身子，哈哈。”
“高興，哎呀，今天是特別地高興，哈哈。來，小洸，滿上!”
李嬸著急地：“小洸大剛，哎呀都慢點喝，快、快吃點菜。”
大剛直直地低頭站著，拉著坐在地上的李嬸的手：地下躺著一個模糊的人：
爸爸：“哼，算懂點事。”
……
雨中的下半夜，車在家門口刹住。楊洸急急地下車打開家門、再打開燈，走過寬敞的客廳徑直來到父母的房間門口，“啪、啪、啪”重重地捶打著房門，大吼著：“出來、出來。”又“啪、啪、啪”地捶打著。楊母穿著睡衣，睡眼朦朧一臉驚恐地開門出來，楊父跟在後麵。
楊母：“啊？小洸、出什麼事啦？”
楊洸憤怒地指著楊父：“那火災，你個虛偽的人!就為了拿那些好處，讓那姓蔡的‘蔡缺德’承包才出了這事!”
楊母焦急地攔著：“這不關你爸的事!”
楊父氣憤地：“看這個逆子!”
楊洸一甩楊母的手：“人都死了躺在那兒，你還在演你的虛偽擺你的官腔!”
楊母驚訝地：“啊？誰死啦？”
楊洸憤怒至極：“活活地燒死了那麼多人，你們還是人嗎？!”他含淚哀嚎著：“李叔也被、也被燒死啦! 活活地燒死了、燒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