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呼喚,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長發如緞般披散下來, 額間須發飄落, 如珠似玉的麵容, 欺霜賽雪的肌膚, 美得如畫兒一般。
那雙如月的眸子依然望著他, 卻不似初見那般清冷,似乎有了些東西。
不管看多少次,他的阿黎都是這樣美, 重霄忍不住癡迷,“阿黎……”
青黎望著眼前這人,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對勁, 蹙眉道:“你的修為……”
人界的那些歲月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他們是如何相知相愛相伴的,這人又是如何待他的……眼下回歸本體, 他如何看不出這人的修為是因為什麼散盡的, 心裏自然萬分感動, 他活了三十萬年, 除了那個人, 再沒什麼人對他這樣好了, 可是他卻不能……
聽青黎問起,重霄望著眼前這人兒,眼裏盛著萬般柔情, 道:“不礙事。”那點修為他從未放在眼裏, 他此刻滿心想的,不過是抱住眼前這個人兒而已,於是,便向青黎走過去。
還未等他走近,青黎卻後退了一步,閉了閉眼,道:“你走吧。”
重霄聽此,滿臉不可置信:“阿黎,你要趕我走?為什麼?”
“我們不是說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嗎?難道你說的都不作數了嗎?”
青黎心中苦笑,生生世世……這四個字,對他來說,是最遙不可及的東西。
天上地下,泱泱三界,任何人都可以說生生世世,唯有他青黎,不敢也不能說生生世世。
作為凡人唐黎,他可以與他相伴,可以向他許諾生生世世,可他並不僅是那個凡人唐黎,還是這三十三重天上的帝君,他身上背負的,是整個三界的生死,他不能動一絲一毫的情,於是,他垂下眼睫,冷了聲音道:“不作數了。”
聽到這答案,重霄慘笑一聲,不作數了?那日他同自己說的話還聲聲在耳,如今他的阿黎竟然說那些都不作數了?
他仍不死心,追問道:“在人界那些歲月,你同我……難道都是逢場作戲嗎?”
青黎雙眸冰冷道:“本君對你,從未動過心,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
“從未動過心?不!我不信!”這人兒一再對他冷言冷語,重霄忽然發了瘋似的衝上去抓住他的腕子,“阿黎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同我都……你怎麼可能沒對我動過心?”
青黎卻冷冷揮開他的手,道:“不要再說了!本君同你是不可能的!”
見他仍撲過來想抓自己的手,青黎忽然厲聲道:“重霄,你看清楚!此刻站在你麵前的,是本君,是這三十三重天上的青黎帝君,不是那個凡人唐黎!那個凡人唐黎他已經死了,他同你如何,與本君無關。”
這冰冷的話語,這冰冷的神色,令重霄滿眼絕望,這不是他的阿黎小美人兒,他的阿黎小美人兒從來不會對他這樣凶。
原來,他的阿黎已經死了嗎?是啊,他的阿黎死了,死在了人界,死在了齊國他小叔的府裏,是他親手將他的阿黎葬了的,他怎麼能忘了呢?
重霄恍惚著向麵前這人行了個禮,道:“是我認錯了,帝君請見諒。”
說完,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忽聽身後那人道:“等等。”
重霄回頭,眼裏劃過一絲希冀,“阿黎?”難道方才阿黎是在與他說笑?此刻是想要同他說出實話了嗎?
青黎自手中散出一縷強大的白光來,罩在重霄身上,道:“本君從不欠人,你的修為因本君散盡,如今本君用自己半生的修為還你,從此,你我便兩不相欠。”
強大而洶湧的仙力源源不斷地湧入重霄的體內,他心中卻越來越冷,隻念著:“兩不相欠!好一個兩不相欠!”
他望著眼前這個人,鳳眸又沉又冷,道:“青黎,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哄不化也捂不熱。好,你自去做你的帝君,我重霄今後永遠不會再踏進這裏一步!”
說完,竟是再不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青黎望著那人的背影,恍惚般地想著,這人從未叫過他青黎,從來都叫他阿黎,那般纏綿的語氣,令他又羞又無措,可是如今那人卻這樣叫他了……
那人說,再不踏進這裏一步,這樣……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可是為什麼,他的心這樣痛,痛到說不出話來,這般想著,便覺喉中腥甜,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在一旁聽了半天壁角的杜衡見青黎竟吐血了,忙走過來扶住了他,歎道:“你這是又何苦!”
青黎卻揮開杜衡的手,冷道:“你為何會讓他下凡尋我?”
他下凡不僅是去還因果,也是為了躲避那人炙熱的情感,未料那人追著他下凡,溫暖了他那顆孤寂而冰冷的心,與那人在人間的那些……讓他認清了在天上自己那些朦朦朧朧的情感,他原本毫無顧忌,此刻卻是怎麼也舍不下了……
知青黎向來不喜歡人擅自做主,杜衡也不惱,隻又歎了口氣,道:“知你一個人下凡會孤單,我特意給你找個伴去陪你,怎麼就將你傷成這個樣子!”
他向來了解青黎,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問道:“你分明是喜歡那個小娃娃的,為何要拒絕他?”
聞言,青黎忽然苦笑了一下,如月的雙眸是死寂一般的顏色,道:“不可能的事,我為何要給他希望?”
杜衡疑惑道:“怎麼會不可能?你是三十三重天上的帝君,那小娃娃日後也是要繼任天帝的,你們的身份都這樣尊貴,即便是在一起,也沒人敢說你們的閑話的。”
青黎卻搖頭道:“我青黎何時擔心過別人的閑話。”這般說著,他眸中忽然沉重起來,“你可記得,三十萬年前,那人獨自應劫,卻將這三界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