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房裏傳來規律的“篤篤篤”聲,那聲音枯燥而單調,杜子騰卻絲毫不覺,他仿佛心神都沉浸在了這單調重複的剁草動作中,隻見他左手將草往刀下一送,右手握刀便精準剁下,右手抬刀之後,左手的草又恰好送過來了,如此這般重複不多不少三十六次之後,左手立即從左邊摞得高高的草堆中取出一把新的草,送草、剁草,如此往複。
但奇異的是,整個過程中,剁草的節奏始終如一,聲音間隔沒有半點變化,那剁完的草葉竟也是長度如一,直像一刀切下來的。如果有一把標尺去量他每一次抬刀的高度,就會發現這高度竟然始終都保持在一條直線上。
若是細細觀察便能發現,在整個過程中,那狹長普通的禾禾草在切開的一瞬間,似有細細一絲靈力散落空氣中,那絲靈力細如遊絲,即使是耿氏夫婦站在當場也不可能察覺。
但杜子騰的步伐動作卻與這一絲又一絲的靈力產生某種共鳴,這彌漫在空中的微弱靈力在步伐牽引下,漸漸開始形成一種微妙的力場,這力場極其微弱,結構卻極其精巧,隱隱如一個脆弱又精美到極致的漩渦。
而這靈力的漩渦中央,正是杜子騰。在他一呼一吸間,這漩渦也在緩緩吞吐,在恒定不變的節奏中,有什麼變化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
日落西山,當今日挑回來的一堆禾禾草全部剁完時,杜子騰收刀立定,隨著他長長一次納氣,這靈力漩渦也緩緩收縮到杜子騰頭頂,最後盡數由頭頂直入丹田。
長長吐出一口氣,杜子騰臉上露出微微喜意,他隨意擦了擦額頭的汗和身體周遭溢出的些許汙垢,知道自己應是又有突破。如無意外,這大概就是這些鎮上人口中的煉氣二層了,杜子騰摸了摸懷裏一張靈符,還好自己早有準備,隨著靈符的激發,他周身剛剛突破的那層靈氣盡數隱沒,看起來又是那副沒精打采、剛剛引氣入體的倒黴樣了。
耿大恰巧此時到工房來,這其實是比較少見的,因為杜子騰一向蠢笨老實,隻要耿大交待的活兒,從來沒有不按時完成的,哪怕不休不眠不吃不喝也會拚命幹完,所以耿大甚少過來督工——這當然也是杜子騰有意為之。
因此,杜子騰心中也暗道好險,哪怕他這利用禾禾草散逸的靈氣來修煉的法子是他想到最易遮掩又不耽誤幹活的法門,但剛剛那突破的瞬間,靈氣聚集的異像還是極容易露出破綻,幸好,他剛剛沒有猶豫,直接用上了隱氣符。
耿大見到工房裏剁好的禾禾草,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那蕭辰已經閉了死關,又不甚滿意地冷哼道:“怎麼才剛剛剁完草?哼,今晚符紙沒做完就別睡了!”
杜子騰唯唯諾諾地連連點頭。
耿大敲打道:“哼,你這吃的住的都是我耿家供的,還有當時救你的靈丹也是我耿家的,沒有我耿家哪有你這條小命在?告訴你,好好幹活才有飯吃,知道了嗎?”
杜子騰自然低頭應是,耿大見狀,還算這小子識相,嘿,這般蠢笨就算那蕭辰能出關又如何,爛泥扶不上牆,還是夫人的計謀好,一舉兩得,了卻後患,包管那蕭辰也無話可說!何況,嘿嘿,沒準人早就閉在裏麵,峰上不讓說罷了!
垂下的視線裏,耿大那沾著泥點的鞋消失在門口,杜子騰才抬起頭來,伸了個懶腰,嘖,這耿家真是越來越變本加厲,居然要做完符紙才讓睡,還好他今日正好有了一點新設想。
杜子騰將剁好的草倒入一口大鍋,再添上特製的丹水煮上,待禾禾草煮到將溶未溶時,杜子騰不知從哪兒摸了張符紙出來,他微微凝神,早晨耿大袍角上那枚靈符激發後的紋路在腦海中清晰再現,然後隻見他毫不猶豫地掐斷了手邊一根禾禾草,就著草莖破裂瞬間散逸的汁水,在符紙上流暢地勾畫起來。當汁水接近幹涸時,他手腕恰巧一頓,符紙上立刻亮起微弱的光芒,杜子騰略略鬆了口氣,這符算是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