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3)

眾人的心盡皆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隔著這凶險的天塹, 誰也無法第一時間趕過去查探那頭的杜子騰到底如何了?

半晌,眾人的心都快涼透時, 一個鮮血淋漓但活蹦亂跳的身影一躍而起、狠狠跺著腳下的雲橫峰:“我擦你大爺!!!”

看到對麵崖岸的響動, 眾人一直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下。再一聽杜小爺這中氣十足的罵聲, 顯是人無大礙,簡氏祖孫同鐵萬裏皆是啞然失笑,這杜小哥兒/杜兄弟/杜小恩人, 那可是修真者的聖地雲橫峰啊, 可當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依舊這般不管不顧。

擔心放下歡樂的氣氛就漸漸上揚了起來, 在場仙緣鎮諸人心中激蕩的更是一種難以言表的驕傲與榮耀:自己居然真的見證了有人成功闖下過天塹, 竟然是杜小哥兒這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人物, 還是以這般匪夷所思的方式飛過去的!

有人反應過來突然驚呼道:“杜小哥兒才煉氣三層……那豈不是第二個煉氣期就越天塹的人物?!”

“你我當真是三生有幸,竟親眼目睹了這等必會轟動修真界的大事!”

“哎,這杜小哥兒的修為比蕭大師兄當年還要低哪……”

“這可真是有緣份哪,怕是蕭首席自己也沒想到他救下的杜小哥兒也能這般過了天塹吧……”

遠遠的,對麵那身影似乎想起來什麼, 以一種讓人牙癢癢的囂張返身朝這頭一指喊道:“哈哈哈哈,看到了麼?小爺不用你幫, 自己進了橫霄劍派!”

也不知是否杜子騰那最後那一記血符的餘威, 此時山穀內雲霧盡皆聚集在雲橫峰山壁之下,一時未曾散去,即使隔著天塹, 兩頭的人亦是能清楚地看到聽到彼此。

因此,當杜小爺那一臉不可一世的得意嘴臉清清楚楚出現在眼前時,耿華覺得自己的臉被撕了扔在地上反反複複踩不了不知多少腳。

周圍數位仙緣鎮鎮民的眼神更讓耿華周遭溫度驟降:這些螻蟻剛剛一臉歡欣鼓舞,現在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他們敢!

然而,耿華尚來不及將怒意發泄,陸玄春已經拱手道:“耿道友,在下尚有職責在身,需得先行一步,見諒。”

話音剛落,符籙一閃,他人影已是借橫霄劍派護山大陣跨過天塹而去。

之前杜子騰的囂張、鎮民隱隱約約的嘲笑眼神此刻在耿華看來都已經算不得什麼了,陸玄春那“職責”二字如一盆冰水潑在他頭頂,叫他瞬間透心冰涼。

職責?什麼職責?陸玄春要履行的自然是當值修士見證闖天塹之責!

旁邊簡鈴兒尚自一臉天真地歡喜道:“那小杜哥也是橫霄劍派的人啦?”

小孩子清脆的語音仿佛重重一錘擊在耿華心上:他今天下山到底所為何來?非但沒能將危機扼殺於萌芽,反倒是真正成了那小子加入劍派中的見證?!

一時間,逆沸的心血再次上湧,耿華無法再壓抑,竟是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簡氏祖孫一臉戒懼後退數步,牢牢將簡鈴兒護在身後,這耿華凶性大發時實在太過可怖,簡家人皆是害怕他憤恨交加之下暴起傷人。

但這一口鮮血吐出,再冷眼看到眾人驚恐畏懼的表情,耿華竟突然冷靜了下來:同一群螻蟻有什麼好計較的?今日既已事敗,那再多追悔懊喪皆是無用。陸玄春按照門規必是要將此事向當值長老稟報的,當務之急,應將一切速速稟明師尊才是要緊!

下一瞬間,耿華竟也同陸玄春一樣,轉眼就消失在仰峰坪陣法之中。

鎮長皺眉,這耿華到仙緣鎮上,竟也不提麵見耿氏夫婦……當真是涼薄無情至極,手段心思又是那般狠決毒辣,想到杜子騰在峰上還要麵對如此對手,鎮長的心中一抹隱憂未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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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橫峰上,六宮十二殿的掌座長老竟在同一時間收到執事長老的傳訊:速至一心宮議事。

議事?執事長老急召所議為何事?眾長老心中持疑,然而,大修士就是大修士,縱然這雲橫峰上下相距數百裏,不過呼吸之間,除了那等閉關到緊要關頭無法分神的,竟是齊聚一心宮。

隨意一召便能有十數位金丹齊聚一堂,足叫修真界多少門派愧煞羨煞,可在橫霄劍派中,也不過是常事罷了。除了在坐數人,劍派中尚有數十位金丹坐陣,然而,門派中到底確切有多少金丹修士,怕是掌門都很難說清,因為劍派中這遊曆在外的金丹修士更是不知凡幾——這便是執修真正派天下牛耳的堂皇氣象。

“不知執事長老所召何事?”

執事長老目視堂下:“你且將事由再向諸位掌座再說一遍——此乃今日第一重‘仙凡塹’當值修士。”

堂堂“飛毫院”掌院在此處竟然隻有個補充背景一般的職責介紹,姓名俱無,但下首跪著的陸玄春眼觀鼻,鼻觀心,勿言表露不滿,竟是大氣也不敢出。如此眾多的高階修士在場,舉手投足間那等沉沉威壓已是叫陸玄春雙股戰戰,在執事長老話語落下之後,更是無數強大到窒息的氣機鎖定在他身上,叫他心神失守牙關打顫,竟是難以開口。

隨即,一道融融劍意如和風掠過,竟將那等氣機拂開,讓陸玄春有了喘息之機,他忍不住抬頭,卻不敢細看,隻隱約在眾多大修士中見到一位年輕修士,劍眉星目,微微一笑便耀如中日,英蘊神揚,風采逼人竟叫人不敢直視。

場中無端傳來一聲刺耳的冷哼,陸玄春神識一痛,不敢多思量,隻記下那位年輕修士的容貌,暗暗承了這份恩情,便低頭恭恭敬敬將今日天塹之事始末無一隱瞞地一一道來——那仙緣石一捏碎自然有陣法記錄,他也不敢隱瞞。

煉氣三層?飛過天塹?利用聞所未聞的符籙和一件下等法器?!

如若不是執事長老在堂上端坐,此事確然無疑,隻怕在場諸多大修士早就一巴掌拍死陸玄春拂袖而去!

然而按捺著性子聽完陸玄春稟報,性子暴烈如炎宮掌座葛春雷已是怒聲斥道:“荒唐!此等小兒豈可入我山門?!”

陸玄春隻覺得自己那點可憐的神識中也似平地驚雷一般直讓他天旋地轉,金丹之威竟至於斯!

在座諸多大修士,多數卻是皺眉不語,少數隻冷眼旁觀,場麵一時冷凝,倒是可憐陸玄春勉強恢複過來之後汗透重衫,未得發話不敢起身。

然後,陸玄春隻聽得一道冰冷倨傲的聲音響起:“葛師兄所言甚是,不過一煉氣三層的小兒罷了,長老不覺召集我等前來太過興師動眾?”

執事長老隻淡淡答道:“如今掌門閉關,按門規,事存異議之時,需由六宮十二殿合議。”

陸玄春小心地抬眼覷了一下,那同執事長老說話也敢如此倨傲的修士一襲赤火霞袍,眉宇間卻冰冷如霜,隻這一覷之下竟讓陸玄春雙目凍得生疼,隨即那冰寒由眼直闖入神識,不過片刻,竟叫他似赤身裸.體置身於冰天雪地一般!

陸玄春不敢出聲,隻得咬牙苦撐,然後一道熟悉的劍意再次拂過,第二次解了陸玄春當眾出醜之厄。陸玄春緩過之後依舊微微打著寒戰,隻隱隱聽到那冰寒神識的可怕主人倨傲道:“……依執事長老所說,按門規行事召我等前來自無不可,這六宮十二殿,我等皆忝為掌座,自是義不容辭。”

隨即那人嗤笑一聲:“隻是,蕭道友倒是生了一副悲天憫人的好性子,不過一個外門修士竟也值得你兩番出手?不知,”那人聲音驟然陰沉下來,如暴雪將至:“我等掌座合議,蕭道友你在此,所為何來?”

說著他冰冷目光一凝,便牢牢落在一人身上,其實,無須他目光指路,一眾金丹長老之中,這麼一個年輕到如日正中天的身影已讓人覺著不容忽視,不可忽視。

本來經此教訓,再借上十個膽子,陸玄也不絕敢再妄自窺探金丹修士尊容,但剛剛那人話語透露出來的信息,莫非兩次助他之人皆是一位蕭姓真人——難道竟是真傳首席?!

陸玄春的心怦怦直跳,吃驚之下他忍不住抬頭向那年輕修士看去,在這般尖銳的指摘之下,他隻是風輕雲淡地疏朗一笑,越發顯得雅致雍容赫章華彩,如暖陽當空,叫一切喧嚷指摘都雲開霧散:“皆是同門,還請華嶷道友勿要計較這當值修士一時失禮。”

陸玄春聞言,欽佩蕭辰果然無愧真傳首席尊位雅量海涵之餘,亦是暗暗驚心,原來那倨傲者就是華嶷真人,早聽聞他極不好易與,今日一見,才知傳聞不過道出此人氣量狹隘的萬分之一,如此動輒得咎,哪裏是“不好易與”四字可以形容的!

而且,陸玄春暗自揣測,那耿華便是他的弟子,這華嶷真人怕是也對自己剛剛那番不偏不倚的表述不滿,借機敲打罷?

華嶷對蕭辰這番話卻更是冷笑出聲:“蕭道友何必避重就輕?我隻問你,以何等身份參加這合議之事?!”

在座諸多金丹心中皺眉,這華嶷,竟是半點情麵不留當麵直斥,莫不是要撕破臉不成?

須知修真界中修士結丹極為不易,千萬築基中也未必有一,若按杜子騰的話來講,那就是修士結構是一個底寬上細的怪異金字塔。

煉氣、築基到金丹,雖則隻有三個大境界的差別,事實上,每一重大境界之間都有著天壤之別,煉氣期的修士不過門外窺道強過凡人罷了,築基方能算真正踏上修道一途,而金丹便可算得上修道小成,隻有道成法至才可凝結金丹渾圓無暇。這中間,尋道、悟道不知將多少修士困死在瓶頸之中,萬中無一一點也沒有誇大其詞。

因此,到了金丹這個位階,修士其實已經是個極小的圈子,即使是橫霄劍派這等龐然大物也不過廖廖數十至多上百人,也正是因為如此,許多在場的掌座聽到華嶷那番話才會如此吃驚,修行到了這般田地,法侶財地四樣中“侶”這一項已是萬分難尋,他們皆屬橫霄劍派,在金丹中就是天然同盟,像華嶷這般因為教訓一個低階修士、計較一點無所謂的名分而直接與同階修士形同當麵決裂之舉,實在太過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