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鬧劇一般的弟子務發布已經過去, 方平一臉懊喪地回到飛毫院, 連身後的杜子騰有沒有跟上都沒管。
飛毫院裏,孟林、譚慶二人已經是一臉怒火地等著。
一見方杜二人進院裏, 孟林就直接火光地一指杜子騰道:“畫符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你小子非扯到什麼修行, 現在全外門弟子都在看我們飛毫院的笑話!我今天出門去錘落院換骰子一路都被人恥笑!”然後他話一掉頭,衝著方平噴到:“方大傻,你是腦子有毛病麼!怎麼帶的人?這小子新來的是個蠢貨也就算了, 你怎麼也不攔著, 竟出了這等醜事!”
譚慶卻陰惻惻地道:“方大傻,再不管好這新來的蠢貨, 別怪我出手太狠!”然後他朝杜子騰陰冷一笑:“小子!我也警告你, 別以為你運道好闖過第一道仙凡塹就萬事大吉。你能安然進這飛毫院, 不代表你能活著留下來,哼。”那聲冷哼中的陰寒之意竟叫這破屋中憑白又寒冷了幾分。
林叢隻抱臂在一旁冷笑,哈,兩個蠢貨湊一堆,害他今日也在葛公子麵前丟人, 也不知何時才能像那姓常的一般好運,上得了葛公子那條大船。
看著孟譚二人摔門而去, 林叢隻哈哈一笑, 也轉身出門而去。
這三人先後離去,從頭到尾,失魂落魄的方平竟然一直垂著頭, 一句反駁都沒有。
杜小爺卻一臉從容:“方師兄,哪間屋子是我的?”他見方平沒有反應,提高了聲音:“方師兄?!”
方平猛然抬頭:“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麼嗎?!”
杜子騰平靜道:“我接了弟子務,怎麼?”
方平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但眼前這小子第一日入劍派,又知道什麼呢?說到底還是自己沒看好他,辜負了掌院。
好半晌,他才頹然道:“你也應看出來了,我們飛毫院在劍派中處境……並不算好,你今日這般大出風頭,人人都在議論,連累得整個飛毫院都被人嘲笑,這名聲並不好聽……”
杜子騰的表情非但不見歉疚,反而十分淡然:“那我不出風頭,這飛毫院的名聲就會變好?”
方平聞言大怒,但見暮色裏杜子騰神情中的冷然,竟突然心中沒來由有種敬畏,自接到這小子起,對方便是一副無所畏懼、沒心沒肺的模樣,眼前這個神情太陌生。
此時,日頭早已西垂,空氣漸漸寒涼,這懸掛於雲橫峰的破草屋內更是清晰聽到絕高山峰上狂呼厲嘯的罡風,若是在其他八院的石屋內,恐怕都不會感覺到這風的存在,可飛毫院卻仿佛整個院落都在這狂猛罡風中搖搖欲墜。
杜子騰踢了踢腳下隱隱顫動的薄薄木板:“難道你們甘心?”
甘心一直待在這種地方?甘心這地方一直是這破敗模樣?
不等方平回神答話,杜子騰已經說道:“至少我杜子騰不甘心,也絕不會屈服。”
方平看著杜子騰眼神複雜,良久,那眼睛中的一點微光漸漸熄滅,不甘心不屈服又如何?他們每個人來的時候何嚐沒有想過改變,隻是時日久了……慢慢也就成了現在這番模樣。這杜師弟難道能例外?罷了,待他碰壁自然就知道了。
方平苦笑一聲,隨即起身道:“你的房間在這邊,隨我來。”
這破敗草屋能有什麼好地方,但這間屋子裏被砸出一個洞的木門、破爛的木床顯然是剛剛為之,方平臉上隱有怒意,縱然杜師弟年少無知憑一腔熱血接下弟子務讓大家被恥笑,但他們幾人身為師兄也不該如此下作地遷怒。
杜子騰卻隻是俯身撿起一片破爛的床板隨手掛在門上擋住那點破洞,完全不以為意。
方平道:“杜師弟,你稍等,我去看看能否給你換一間。”
杜子騰卻搖頭:“方師兄,不必了,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方平:“這怎麼能行……床都已然這般模樣……”
杜子騰卻是灑然一笑:“不是師兄你說的嗎?修士當超然外物,不縈於懷,這算什麼?”
方平一時無言,想再次確定,卻見杜子騰雖是神情輕鬆,卻自有種堅決,便隻歎口氣:“那我明日來幫你更換這些用具吧,師弟你也莫將這些放在心上。”
送走了方平,杜子騰環顧這間窄小破舊又狼籍不堪的小草屋,室外猛烈山風刮得呼呼作響,這小屋似也響起嗚嗚回響,叫人有些生寒。
杜子騰卻信步走到窗邊唯一未被破壞的小桌前,從那接下的弟子務儲物袋中掏出符筆和一張符紙,在黑暗中,摸索著信手畫下了他來這橫霄劍派的第一張符——照明符。
隨著符籙成形的亮光一閃,杜子騰激發了符籙,這間懸在山崖上的小草屋亮起一點光芒,在蒼茫雲橫峰上微弱卻又堅持。
就著這點微光,杜子騰吐氣,《引氣訣》那質樸到無與倫比的法訣開始緩緩運轉:吸引外界靈力順著經脈一點點進入體內,衝刷過諸穴竅,再按照畫符的路線流諸於筆端。
但這般畫出的第二張符很快就冒出了青煙,杜子騰微微皺眉,他大意了,這雲橫峰靈氣遠比仙緣鎮上濃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劍修眾多的緣故,這靈氣也極其鋒銳,適才方一引氣入體,便覺似刀割經脈一般難以忍受,這才畫廢了一張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