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周雲天懵逼, 在場那麼多觀禮的嘉賓盡皆懵逼了。
這tmd是義風軍首領的封王大典啊!最後搞成王妃休夫大典了?!
可回過神來, 另有起事的其他首領忍不住哈哈大笑:“周義王啊好一個周義王,現在你可是被王妃休了哇, 哈哈哈哈……”
不說與周雲天不睦的這些其他首領, 就是觀禮的其他嘉賓, 亦是忍不住覺得這場景說不出的滑稽好笑。
周雲天的目光自場下掃過,刻骨的仇視最後牢牢盯在蓮英身上,凡人不想像的漫長道途中自然不可能一帆風順, 他早年亦有這般被當眾譏嘲之時, 可他咬著牙腆著臉厚著顏一步步挨了過來,在這過程不擇手段用盡心機, 一步步踩到修真界的最頂峰, 除了雲橫峰上那些冥頑不靈的劍修之外, 修真界中誰還敢多說他一句!
可現在……他竟然被一幫凡人踩在了腳下!他堂堂化神之尊,竟然會叫一群低賤如螻蟻的凡人肆意踐踏!!!
這種羞辱隻叫他想起早年那些不得不左臉挨打伸上右臉的折辱歲月,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看著眼前這位淡定扔下休書的婦人,周雲天的恨意簡直要沸騰而出,一切皆是因為眼前這個凡間蠢婦!
這一刻, 化神修士可怖的靈力幾乎要傾瀉而出!
可是,當他隱隱感知到頭頂那股沛然可怖的莫大威力與神魂間的可怖氣息時, 周雲天強吸一口氣, 硬是以修士的強大心性將一切不甘、憤恨悉數壓了下去。
早在強開霄河進入這古怪空間之時,一縷氣機就曾經釘入他神魂之內,以化神修士之能, 周雲天輕易地感知到,這縷氣機形同契約,他入這空間便要守這處空間的規矩,否則會被霄河無情抹殺。
同時,若是他守著規矩達成了此處空間的要求,自然也能借著空間崩裂之機探尋到飛升大道,這買賣中有風險自然也有收益,公平得緊。
方才,他一不小心,差點失控,且不說他需要與霄河鬥上一鬥的勝負問題,他在這空間中蟄伏數栽,都是為了那飛升之機,若因此功虧一簣,簡直是太不劃算。
看到這一幕,暗中不知有多少在叫可惜,要是這家夥控製不住心境,當場暴走最後被霄河抹殺才叫大快人心呢。
周雲天冷靜下來,化神修士漫長道途中不知經曆過心機周折,眼前這番羞辱忍下之後,冷靜便重新回到腦中。
他目光一掃台下的義風軍,因著發展實在太過迅速,數載間從一支鄉野遊勇發展到這般能與一朝國.軍勢均力敵的軍隊,這便使義風軍中往往麵臨無人可用之局。
邰縣出來的子弟,一是黑風寨的底子打得好,多年與官府鬥智鬥勇,鄉野間也是人人知點兵事,二是這些子弟好歹知根知底,忠誠無疑,可以放心地放在崗位上,因此,雖然周雲天有意在擴張途中刻意抹去黑風寨的印記,可這發展過速帶來的問題之一便是關鍵崗位上,黑風寨、邰縣一係的人所占比例十分之高。
現在這般局麵也是給周雲天提了個醒,他雖是覺得以後定要將黑風寨一係的人馬徹底清洗,可他也相信,這數年間,在外行軍打仗皆是他一人統率,那凡女果然隻是一介婦道人家,想得這般輕巧容易,以為一紙休書就能將他這數年經營消弭無形,未免太天真。
因此,周雲天此時一點也不急,他隻是看了蓮英一眼:“夫人,這本就是你我之間的家事,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你這般火急火燎地將帽子扣在我頭上未免有失公允。這家事姑且不論,你將義風軍牽扯進來……你可知,如今天下百姓皆翹首以盼,希冀我義風軍早日驅逐那等昏庸無道的戾王,為天下主持正義?你膝下無出,本就犯了七出之條,現在又因著心頭一點婦人的嫉恨之心,將天下大事置之不理,簡直是不賢至極!愚鈍已極!義風軍之事,乃家國大事,你想胡鬧,也要看全軍將士答不答應,看天下百姓答不答應!”
周雲天這番話堪稱義正辭嚴擲地有聲,竟是令全場收了笑聲俱是一靜,然後他緩和了口氣鄭重道:“你這無理取鬧之舉,這第一回我便當是你玩笑之語,若再有第二次,我絕不姑息!”
周雲天這番言辭倒令底下許多賓客刮目相看,一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自己的老婆這般狠狠羞辱,還能為著大局這般有理有據地從容辯駁,甚至隱隱令底下一眾賓朋覺得蓮英王妃在無理取鬧,反倒是周義王大度有氣量……這不能不說是手腕高杆。
他這般一說,且那神情氣勢足以令普通兵士雙腿發顫,滿以為會令蓮英害怕屈服。
就是一旁觀察局勢的杜子騰也覺得,蓮英這封休書,雖然聽起來解氣,也足夠羞辱周雲天,算是報複到位。但依他與蕭辰這段時日跟著周雲天觀察了數日來看,實質上來講,軍隊控製權一直牢牢在周雲天手中,說什麼淨身出戶,不過是民間野俗,到得這般情境底下,誰拳頭大誰才能說話算數,也許到得最後,蓮英不過是討了個麵上的痛快,對周雲天根本奈何不得。
畢竟是化神修士,雖說一直隱沒了氣息,在這空間規則之下也不能使用相應的力量,但漫長歲月中的氣勢壓迫卻是在那裏,在這樣足以令眾多將士腿軟的周義王麵前,這位剛剛上任的義王妃卻是夷然不懼,她隻笑道:“哦?若依義王之見,我要你將黑風將還予我是無理取鬧?我還需要問滿軍將士是否答應嘍?”
周雲天心下微覺奇怪,卻相信自己對於義風軍的掌控,隻淡淡道:“那是自然,你一個婦道人家恐怕不知道,那早年所謂的黑風軍不過是散兵遊勇,散漫無紀,朝不保夕。而現在義風軍乃是我率軍在外,南征北戰中磨礪出來鐵血之師!軍中將士多少辛苦才得以鍛成今日這百戰之師,眼見便要令天下大變、有福共享的當口,豈是你簡簡單單一句話便可以肆意抹殺他們的勞苦、叫他們又變回那等無甚前途的遊兵?若是不信,你隻管開口問問,有幾個將士願意跟著你一介無知婦人胡鬧?”
周雲天這番話中信心滿滿,他也確實應該有這個信心,黑風軍說句難聽的,就是一群見不得光的搶盜之徒,吃了上頓沒下頓,現在的義風軍卻是天下皆知,百姓皆慕,不說實際做得如何,仁義之師的名頭是極大的。
周雲天現下已經封王,打過濱江稱帝一事幾乎十拿九穩,他自己稱帝,下麵跟著的將領自然也是要跟著封妻蔭子,這麼多年提著腦袋南征北戰圖的不就是這個嗎?這種關頭,幾個人會跟個婦道人家一起腦袋發昏?
即使是杜子騰,也並不看好蓮英這種舉動。
近日的觀察早就表明,周雲天在軍中確實是無可取代的,至少,是現在的蓮英沒辦法取代的,她的話在將士心中,聲音太弱。
可意想不到之事竟然真的發生,在周雲天的信心滿滿之下,蓮英竟然半點也沒有露怯,反而笑得自在:“似你這般行事,縱是許諾了將士什麼……你既然當年能信誓旦旦欺騙爹爹,自然將來亦能哄騙所有將士!我確是不信,人人都願意追隨一個不信不孝之徒!”
這幾同於指著鼻子的謾罵叫周雲天勃然變色,他已經沒什麼耐心再同這個無知凡婦耗下去,他手一抬,便要下令將蓮英綁下去,便在此時,一陣爽朗滄桑的大笑響起:“說得好!周雲天,你要是敢動蓮英一根手指頭,今天我便要將你的狼心狗肺都掏出來給天下人看看!”
周雲天一愕,目光向台下看到,卻見一個精神飽滿的矮個兒男人龍行虎步上得台來,在周雲天幾乎呆滯的視線中,這男人向台下團團抱拳:“諸位,在下便是這黑風軍一手創立之人,這黑風軍便是以我之名而得之!”
在台下一片大嘩中,這位死而複生的黑老大一指周雲天嘿然一笑道:“我知道諸位想問什麼,我便告訴諸位,當日我本念著小女的份兒上,退了一步,將黑風軍交予這宵小掌握,可沒想到,這周雲天當真是狼心狗肺,早前對我承諾要好好照顧小女,轉眼卻這般冷落於她,還說什麼小女無所出,你自己問問,一年到頭你有幾日到過後院?
先前我還隻當是你實在太過忙碌所致,誰知轉頭就聽說你早年便有一雙兒女在故土,周雲天啊周雲天,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以我黑風軍的家底起家,不令小女有出,轉眼把那賤婢之子弄來承繼家業,這般一來,入贅之事再無從談起!
這也便罷了,諸位是否早有疑惑為何我會死而複生?嘿嘿,說來也是我命大,當初官兵圍剿邰縣那偏僻的村子,我勉力逃生。可諸位絕想不到我在隱匿逃亡之時聽到了什麼,這群狗官兵根本不是偶然收到的消息,乃是有人故意告知他們我在那處村子,他們是收到義風軍中人的消息刻意尋我而來!我在那村子隱居的消息何等隱秘,普天之下知道的絕不會超過五個,天下……有這般湊巧之事?!”
這幾乎是在當麵指責周雲天故意泄露消息要致黑老大於死地!
周雲天怒聲道:“你這是胡說八道!我何曾……”
黑老大卻是搶先道:“你敢說先前蓮英要接我往開陽城,你沒有刻意阻攔?!你不過是怕我到了開陽城在軍中分你威望便下此毒手!周雲天,我自問生平沒有一件事對不起你,當初你隻是個落魄書生,我賞識你,抬舉你,將獨生愛女下嫁於你!後來,你於領兵一道上本事不錯,我相信你,信賴你,將黑風軍諸多事務托付於你!可你是怎麼對我們黑家的?你冷落蓮英,早年有妻卻選擇隱瞞多年!你為掌控全軍,便要致我於死地,不擇手段!說你是狼心狗肺都是抬舉了你!似你這般恩將仇報的無信無義之輩,弟兄們,你們還願意追隨於他?!”
最後那句話,黑老大簡直是橫眉掃視當場咆哮而出!
這種指責全然不同於蓮英先前那指責,隱瞞有妻欲立他姓子違背贅婿之道,不過是私德有虧,可是……為著權勢便這般將恩人、嶽丈致於死地,不擇手段至此,又被這般公諸於眾,周雲天再如何也是難以服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