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數日, 待杜子騰忙碌一陣, 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見到自己那滿臉無奈的道侶, 杜子騰才恍然一拍腦袋:“啊呀!我是說忘記什麼事情了!”
那滿臉的無辜, 就好像對方真的會相信似的。
對於杜子騰先前忙活的那些與異化修士相關的事情, 不知為何,蕭辰先前明明迫切希望杜子騰提升修為,卻是竟然沒有強行將杜子騰綁了去閉關, 而是任由他去折騰這些雜務。
以蕭辰為人, 若純粹是因著對杜子騰的縱容寵溺而這樣做,未免也太小看了這位堂堂的修真聯盟盟主, 兒女情長在他這裏, 從來不是真正左右他內心判斷的理由。
杜子騰因而猜想, 也許是因為這件事在蕭辰看來,也是一般的重要,重要到哪怕他心中對於杜子騰的修為再看重,也認同杜子騰加急將其處理的做法,與其說是縱容, 倒不如說是默認。
隻這一條,卻是讓杜子騰有些好奇疑惑, 畢竟, 他自己看重此事,隻是因為他內心深處翻騰那種說出來會令所有修士笑掉大牙的天真理想:希望修真界每個人都能按自己的心意過活。
這每一個人自然也包括異化的修士們。
在杜子騰看來,人人生而平等, 隻要不是傷天害理,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
而對於這些異化修士來說,如果因為大環境的緣故失去了這種自由,那麼,作為這個聯盟的決策者之一,杜子騰會認為這是他的恥辱。
畢竟,這些異化修士之所以遭遇這些不幸,並非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什麼,泰半是因為他們時運不佳,他們當中許多人甚至是為了保衛修真界才遭遇這些不幸。
如今整個修真界蒸蒸日上,平凡的修士們也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可以加入門派修行,可以做聯盟任務修行,亦可以選擇遊曆天下,甚至是加入工廠、加入學會、加入無憂集團,通過自己的任何一點天賦來修行。
憑什麼為眼前這美好一切犧牲奉獻過的人們卻沒有資格享受呢?
哪怕就是從整個社會最起碼的公平正義出發,這也是不合理的。
所以,即使杜子騰心中明白,他的修為提升一事十分迫切,他亦是毅然將個人修行一事押後,而寧可利用好雲華山莊雲婉下嫁異化修士一事的契機,著手運作了一係列事件。
杜子騰之所以這麼迫切,也確實是因為時機特殊,不隻是雲婉一事的時機,更是整個聯盟如今處在的特殊時期:一個新的社會架構剛剛形成,許多價值觀都在劇烈的碰撞,舊的體係已經打破,新的卻尚未形成,如果錯過這個階段,似這種根本性的“人人平等”的價值觀不知要花費多少力氣、多少時間才能在整個社會中潛移默化。
杜子騰自然是絕對不肯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不過,另一方麵,他自己也知道,為了這種事情,自己再次間接地卻了道侶一番好意:再次推遲了提升修為的時間。
這一點上杜子騰不是不心虛的,不過,既然蕭辰都是已經默許了,不曾幹涉,那杜子騰也硬著頭皮做完了,此時擺出一張無辜的臉蛋,無非也就是仗著臉皮厚朝道侶賣萌,是種變相的討饒而已……
可蕭辰對於這一招確確實實是無可奈何,隻無奈一笑,便再次這麼包容而過。
而在自己道侶這包容的笑容背後,杜子騰卻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他略一思索,猛然間想起,若說那些異化修士不容於世,那自己這位似乎是繼承了妖魔相關傳承的道侶,豈非更是天理難容。
也許對於那些異化修士,除了所謂的公平天理之外,自己的道侶還有一絲物傷其類的悲憫?
想到這裏,杜子騰心中一酸,蕭辰對於整個修真界的汗馬功勞無人能及,卻連完全真實的一麵都不敢輕易向修真界展示……蕭辰固然強大,甚至隱隱已經是現在的修真界第一人。
可是,當杜子騰回想蕭辰那恐怖的實力提升曆程之時,卻情不自禁有些心驚肉跳:蕭辰百歲不到結了金丹,這尚可以說是天資絕世、氣運逆天,可在雲橫峰消失之後的短短數十年間,他的修為就能壓製修真界那麼多成名數百年的老牌元嬰……
修為越到高處,晉級越是困難,蕭辰花了不到百年從一介凡間稚兒到金丹,可他卻隻用了在短數十年,就從一個金丹破碎的落魄修士到現在、連修真界僅存的數位元嬰都無法再判斷清楚他的具體境界。
這已經不什麼是天資、氣運能夠解釋的了,簡直就像是一夜之間,什麼大能突然附體一般,如果不是因為這是自己的枕邊人,杜子騰再熟悉不過,恐怕他也會情不自禁的懷疑:自己這道侶是不是已經被什麼人奪舍了去?否則怎麼解釋這幾乎是飛一般的修行速度?
修真界中也有一些聽起來迂腐卻正確不過的真理:修行一事上,自然不是越慢越好,可是公認的,越快……隱患也越大。
那麼,蕭辰這樣快到整個修真界曆史上都前無古人的恐怖速度,到底付出了什麼樣的隱患?
杜子騰額頭隱隱有汗跡。
蕭辰從始至終幾乎是一個人背負著這些,盡管偶爾會同杜子騰吐露,可卻絕不敢向修真界透露半點,因為——這個修真聯盟幾乎是以他一己實力在鎮壓著那些蠢蠢欲動的不老實的家夥,他不能、亦不敢在此刻暴露出半點不是。
良久之後,杜子騰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道侶燦然無比又真誠無比地說道:“我一定認真閉關,好好修行!”
自己的道侶這樣辛苦……歸根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大。
當然,從始至終,杜子騰的觀點從來沒有變過:修為從來不是實力的全部,視野、胸襟、手段、修為等等加起來,才是綜合實力。
可是現在,修為已經成了他的短板,隻要能迅速補上,實力自然可以再次躍升,對於自己道侶背負的隱形壓力,亦能分擔更多。
在這一番前後的思慮中,修為一事已經不僅僅再是自己道途中一點應該做的事,而是作為一個男人,必須扛起的責任。
杜小爺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蕭辰看著剛剛不知為何失神許久、卻突然對修為莫名熱衷起來的道侶,有些忍俊不禁,他並不知道杜子騰那電光火石間就能百轉千回的腦袋裏又轉了些什麼念頭,但不妨礙他喜歡這個滿腦袋奇思妙想的小家夥,也許……可以套用一句無憂集團近幾日來十分紅火的詞彙:他覺得自家道侶萌!萌!噠!
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蕭盟主滿臉笑意地道:“好。五日之後,寰埏會重啟霄河通道,漩鏡塔塔文你可好好觀摩。”
蕭辰這番細心叮嚀卻是令杜子騰一怔:“漩鏡塔塔文?”
他隨即反應過來,這所謂的漩鏡塔塔文不就是當初在星潮之時,他跟著蕭辰進入霄河、踏入塔上之時看到的那些神文嗎?
如今細細回想,當初他不能完全領略其中真意,隻能硬是握著小木棍一個個字地臨摹出一個個神文虛影存入小木棍體內,始終未能堪破其中奧妙,甚至他自己都快忘記了此事。
誰知後來在血盆口一戰之中,蕭辰竟是借寰埏之助,喚出這些神文虛影,直接激發,在天地變色之中,將妖魔斃於鼓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