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師, 您這是何故?前線戰事危機重重, 您才將將襲了墨部傳承,肩負我斬梧盟符陣之道的榮光, 豈能以千金之軀輕易涉險?”
雖然知道前往飛天界之事不會順遂, 但看到眼前的玉霄真人, 杜子騰還是自心底深處升起一聲長歎。
斬梧之盟將將成立,鴻蒙真君身為盟主,在斬梧淵乃至如今混亂的周天諸界中, 地位至高無上, 自然不可能事必躬親。
這許多千頭萬緒中,七部部首各自獨當一麵, 這當中, 玉霄真君卻隱隱有超卓之意, 主持大局絕不含糊。
斬梧之盟現在正是勢若野火,在整個周天諸界迅速擴張之時,以玉霄真君在這斬梧盟中的地位,幾乎可以想像是何等的日理萬機,哪怕是以合道大能的能耐, 恐怕亦是恨不得能分.身萬千,但就是這樣的大修士, 卻親自來過問一介金丹修士的參戰任務, 杜子騰自認為修為低微,他本人不去飛天界留在斬梧淵的戰力也絕無這樣的價值……那麼隻有一個答案,對方想要的, 絕不隻是他的戰力。
值得這樣一位合道大能惦念的,恐怕得他這個金丹修士榨盡一切價值才有可能吧?
果然想脫離這個大漩渦沒那麼容易啊。
可杜小爺又豈是那等好相易與之輩,隻見他凜然道:“真人,當此危局,我斬梧淵為周天諸界表率,抗擊妖孽力爭當先,我身為斬梧淵一員,縱然修為低微,也絕不能墮了我斬梧淵的威名!”
玉霄真人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對於這等大能,杜子騰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顯然站不住腳。
而杜子騰亦知機地換了副狡黠卻真誠了些的笑容:“實不相瞞,飛天界我定然要走上一遭的。”
杜子騰頓了一頓,麵上神情嚴肅不少:“那飛天界的戰陣我親手所布,如今妖族已然占領飛天界,必是戰陣已破。如若我不親自看上一看,又怎知妖族如何破陣?未來又遑論為斬梧盟布下更多大陣?縱使我布下,盟中又有多少同門敢在這樣的陣中應敵?”
玉霄真人沉吟不語。
杜子騰這個理由一樣冠冕堂皇,卻聽得出來,確實是一番懇切,身為陣法師,自己的大陣被破,於情於理,自然是要看上一看,找一找自己的疏漏以補足。
這涉及到陣道的道境提升,甚至這杜子騰的言下之意,亦是為斬梧盟計長遠,若是阻攔……未免也說不過去。
玉霄真人瞥了他一眼,便笑道:“既是蕭大師你心意已決,便如此罷。”
在玉霄真人風輕雲淡卻又深沉到辨不出真實意圖的眸光中,杜子騰出得門來,還有些雲裏霧裏,這麼輕易地……就離開了?
他環視這如今周天諸界絕對的權利中心,頭頂無數靈器法寶的光芒猶如星空璀璨,七池斑斕耀目,他在這裏知悉了自己的身世,亦是在這裏洞悉到了世間最大的惡意之一,現在……真的能這樣輕易地抽身離開?
不知為何,明明已經得到確切的允懇,杜子騰冥冥之中的靈覺卻越發鼓噪難安,好似要警示著什麼極大的危險。
然而事已至此,杜子騰環顧周遭,這看起來蓬勃興盛的一切卻讓他覺得身在濃鬱血腥之中,幾乎沉抑得透不過氣來。
縱使明知離開的路途不會那麼順暢,杜子騰也已經下定了決心,不願再停留,千難萬險,隻要他鐵了心要走,誰還能攔得住他杜小爺?
長長吐了一口氣,任周遭再如何紛繁,於他亦不過隻是道途中的過眼雲煙,他自心若磐石,又何懼這周天諸界刮的是什麼妖風?
至此,道心更上一重,杜子騰恍然回首,那墨部的大陣不知何時徹底歸攏到了他的掌間,化為一個小小的黑色印跡。
不必再到墨部之地,杜子騰已然可以斷定,墨池已經徹底幹涸,因為那池水已經化為了他掌中這小小的印跡,自此以後與他再無分割。
原來,這才是真正獲得了這傳承的認可。
直到此時,杜子騰才明白,那人留下這墨部傳承中最大的一項考驗——能否在道心上承載墨部傳承隨之而來的壓力,各種意義上的壓力。
若隻在符陣道境上能夠理解墨部傳承中的符陣道知識遠遠不夠,這樣的人,或者能夠成為墨部符陣道體係的知識承繼者,卻絕不是那個能挑得起重擔的人。
唯有外界波瀾紛雜之後,還能道心如恒者,才能真正獲得傳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過如是。
杜子騰凝視掌心那個印跡,心情一時有些複雜,留下這傳承的人,恐怕在當日就已經預見到墨部傳承可能伴隨而來的諸多挑戰,也許亦預見到今日周天諸界天地變色的種種,如果後來者隻於符陣道上有天賦,那麼便將知識如火種般播撒即可,可若是後來者能有道心如恒,波瀾不驚,方可真正承襲墨部的旗幟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