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8 章(1 / 3)

童青的消息叫柳夜闌竟真的覺得無話可說。

雖然早知道盟鼎是斬梧盟各大勢力媾和共同謀利之物, 可當知道那些掌握著無數靈物資源的大勢力竟真的能這般無恥, 享受著低廉的價格卻用壟斷的高價來壓榨剝削底層修士時,柳夜闌還是覺得……無話可說。

能說什麼呢?

他放眼看去, 沉沉天幕懸於頭頂, 黑夜如幕遮蔽一切, 壓得生存在這片天幕下的生靈喘不過氣,亙古以來,這一切何曾有變?

沒有鼎盟的時候, 各方勢力對於底層修士的壓榨難道就沒有了嗎?

於柳夜闌而言, 那些日子曆曆在目,因為多挖到一顆靈草而神識驚警提心吊膽, 為了怕煉丹本事引來覬覦而不得不下調的成丹率, 在修真坊市交易之後為了保護自己的儲物袋而主動上交的“孝敬”……還有為了擺脫這一切、拚了命也要加入紫羅門而付出的無數艱辛。

這修真界, 從古至今,從來沒有變過。

隻不過,因為這瓊氏姐弟之事,自己躲進紫羅門閉眼不去看的那一切,以一種更卑劣更無恥的方式重新上演。

而當日在鼎周堂看到戚雲烈與上官正的交鋒、真正知道那所謂的正義之爭背後可笑的利益真相時, 柳夜闌才真正由內而外感到狼狽,回想那樣的戚雲烈與上官正, 簡直猶如攬鏡自照, 映出那個已經溶入這黑幕並享受它帶來的好處、卻虛偽叫囂著“弱肉強食強者為王”、“修為越高便能擺脫一切”、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來逃避罪惡感虛偽掩蓋一切的自己。

為何不過是瓊氏姐弟之事,柳夜闌與童青會這般憤怒?

瓊華雖是柳夜闌至交,可是瓊氏姐弟之事會這般輕易挑撥柳夜闌這等苦修士的情緒嗎?

一切很簡單, 隻因為,柳夜闌與童青俱看到了,這件事的前前後後映出那個真實的、享受著這黑暗一切下的利益的自己。

多麼狼狽,多麼不堪入目。

看到童氏交易之價,童青心中翻湧的一切複雜難辨。

自出生之日起,他便是童氏子弟,能在這樣的年紀達到這樣的修為,家族提供的資源平台絕不可忽視,可是,這背後……有多少十分之一的交易價浸透自瓊氏這樣的小氏族的血淚,才築起了他們童氏子弟天驕輩出的榮光驕傲?

看到這盟鼎,柳夜闌何嚐不知整個紫羅門,那些充足的、俯仰即拾的煉丹材料從何而來?

事實上,這血淋淋的一切從來沒有改變過,隻是,柳夜闌也好、童青也好,當瓊氏姐弟這樣的弱者們沒有真正出現在他們麵前,當沒有盟鼎將各大勢力對底層的壓榨以“十分之一”這樣赤.裸裸的方式剖開在眼前,他們便可以將繼續這一切掩蓋在潛意識中去忽略去遺忘。

仿佛有默契一般,這條消息童青與柳夜闌都未告訴瓊氏姐弟,天幕黑沉,可若是看不見天幕之後那些吸幹血汗的花天酒地奢靡恣睢……至少還能多一些忍耐堅持下去吧。

隻是終究,於他二人而言,道心已然動搖。

多少自詰,在幽室閉關之中再難安然平靜。

而另一頭,作為間接觸動柳童二人道心的二人,不同於當日激烈的衝突,戚雲烈與上官正卻是隔著仙茗的水氣嫋娜麵對而坐,一派風輕雲淡的從容自在,哪裏還有當日的激烈尖銳。

“上官兄的人馬可回來了?”戚雲烈利落地問道。

上官正沉默半晌,才道:“戚堂主,你可知曉林洞因何而亡?”

上官正這問題仿佛又將這靈草環繞仙氣朦朧的祥和安靜驀然打碎,將一切再次推向不得不麵對的尖銳中。

曉林洞的倒下,於紫羅門而說是一件極其微妙之事。

那是紫羅門勃勃野心能夠實現的起點,讓出了紫羅門竭力想攀上的位置,可曉林洞的倒下,現在看來,又何嚐不是在將將攀上那個位置的紫羅門耳邊敲了警鍾,殷鑒未遠,敢不重視?

盟鼎之後,你鼎周堂是將紫羅門推上了曉林洞曾經無限風光的位置呢?還是將紫羅門向那個滅亡倒下的曉林洞更推近了一步?

在這樣的問題麵前,戚雲烈卻隻是灑然一笑,他輕輕揮手,石鬆很快奉令入內。

戚雲烈笑著問道:“劉將軍那頭如何了?”

石鬆恭敬地向戚雲烈與上官正見禮之後才回稟道:“劉將軍果然不愧是上官真人親自調.教出來的幹將,黃氏一族盡皆伏誅,沒有遺漏。”

上官正驀然抬頭直視戚雲烈,那目光濃烈直如穿雲射日要撕裂一切般!

可戚雲烈麵上的淡然微笑卻連弧度都未變化一絲,夾在其中的石鬆神識早已經在瑟瑟發抖,然後竟是咕咚一聲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生死不知。

上官正這才收回那可怖視線。

戚雲烈仿佛這才摘下那微笑的麵具,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冰冷與陰森:“上官正,你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不過以為此事是我一力攛掇掌門與諸位大長老,一切皆是我為了攬功而起。可你有沒有想過,放眼這斬梧盟內,不進則退,若是紫羅門不往上走,若是其他門派登上曉林洞之位,紫羅門連落得曉林洞的下場都將成為不可能!”

然後他露出一個冰冷卻又愉悅的笑容來:“你也看到了,這便是我紫羅門如今的能耐,斬梧盟內,我紫羅門定下的規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是,你上官正在前線出生入死,為我紫羅門在斬梧盟內立足立下了汗馬功勞,可若隻是憑你上官正在戰陣前犧牲我紫羅門那麼多弟子可換得來這一切?!”

上官正冷冷看著戚雲烈,卻默然不語。

他確是無可辯駁,前線弟子再如何犧牲,也隻能讓紫羅門在斬梧盟內位置穩固無人可撼,確實做不到像現在這般……一個偌大的家族,要其生便生,要其滅便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