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柳夜闌這戲謔般的調笑, 童青卻凝視著他隨著時間流逝非但沒有半分衰老、卻因對於天人之道感悟愈深而愈顯豐神俊郎的麵容, 眸光深處光華流轉,竟有種驚心動魄的意味, 半晌才垂下目光, 低啞著聲音道:“青並不貪心, 隻要一個,給相公傳香火便好。”
那“相公”二字用這沙啞的聲音、軟綿的口氣低低喚出,百轉千回, 直叫柳夜闌胸腔心髒怦怦直跳。
他們二人自摯友而成夫妻, 彼此知之甚深,舉案齊眉感情甚諧, 可與此同時……便也少了幾分夫妻間的調笑之樂, 這還是柳夜闌第一次聽到童青喚他“相公”, 還是這般婉轉低柔的姿態,如何能忍?
閨房之樂,偶爾這般甜言蜜語亦別有一番滋味,令人偶爾回想亦覺得心間回甘。
所謂久別勝新婚,待柳夜闌激動地撲倒、童青卻是抵住他胸腔, 用那徘徊低顫的沙啞聲音要他輕一些時,柳夜闌看到這般可憐可愛的愛侶竟是覺得心血沸騰, 平靜多年的心緒竟有些把持不住, 到底還是憐愛之意壓倒了心中禽獸之欲,他要輕……他便盡量輕一些吧,可到底是折騰了半宿。
這般胡鬧了一番, 待第二日天光微亮,柳夜闌睜眼見窗紙微微發白,外麵隱隱傳來喧嘩,身旁愛侶卻呼吸甜沉時,不由心中一歎,浮生終究難得半日縱.情狂歡,他知道若無緊急之事,國師府中下人素來約束有素,絕不會這般無緣無故地發出聲響,多半是那朝中有變。
柳夜闌輕輕扶開童青倚在他肩頭的麵龐,低頭輕吻了吻他的麵頰,視線在他近來難得豐潤了些的麵頰上流連不舍,不知為何,這一次,他日漸精進的冥冥識覺仿佛在提醒著他,今日一別,不知再見會是何時。
奇怪,明明不過隻是例行去處置一些公事而已,為何心中卻這般難以割舍分離,柳夜闌指尖輕輕摩娑愛侶光滑溫暖的肌膚,一時竟真想就此擁著他入眠,不再過問這世間凡塵紛紛擾擾。
可這終究也不過隻是想想罷了,待他近身侍從輕扣窗欞之時,柳夜闌終是收回了指尖流戀的溫暖,輕輕拉過一旁巾帛掩住愛侶雙耳,免得他晨起又擾他安眠,便速速起身,不再多在停留。
好夢正酣的童青仿佛在夢中覺察到了什麼,唇角原本的笑容被蹙起的眉峰替代,甚至情不自禁伸出手、似是在夢中都想挽留柳夜闌。
而柳夜闌看到這般依舊沉睡在夢境中的愛侶,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升起一股沒來由的既甜且澀,他隻輕輕將被子為童青蓋好,便起身出了門。
門外,自是服侍的隨從為他打理,而他那驚醒好夢的貼身侍從也迅速將消息稟報:“宮中急召。”
看到貼身侍從身旁那麵白無須的斯文青年時,就是柳夜闌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也不由大吃一驚:“鄧伴當!”
這可是陛下自潛邸時就信賴的大太監,是陪伴他成長的最重要侍從,此時竟在淩晨親自前來相召……柳夜闌不由心間沉重。
鄧太監隻朝柳夜闌微微一禮,便肅容道:“國師,這般倉促相請,實是陛下急召,還請您……”
柳夜闌更無二話,自當日他答應了前任國師站到君王之旁保江山社稷太平之時,便已經注定了他不會推辭,哪怕前麵可能是一切黑暗天幕。
匆匆入宮進入君王寢宮,卻看到一個昏迷中的君王,柳夜闌的心髒猛然收緊,他回身盯著鄧太監,厲聲道:“發生了何事?!”
皇後卻是坐在君王之旁嚶嚶落淚,才朝柳夜闌道:“昨日乃是陛下聖壽,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他昨日去了明妃那裏,半夜便回了寢宮,今晨不見他如平日般晨起……我收到鄧伴當傳訊過來之時,便已是這般了。我已經傳了禦醫看過,”皇後通紅眼眸看著柳夜闌:“……此事,怕隻能求國師了!”
柳夜闌麵色一沉,一語不發,既是禦醫看過卻束手無策……那想必便不是簡單的疾病。
一旁的馮禦醫亦是麵色蒼白:“從脈象上來看,陛下身體十分康健……甚至脈息比平素還有剛勁有力,非但不似身有重疾,反倒像是身體更加強健了……可卻這般沉睡不醒,簡直……簡直……”匪夷所思。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柳夜闌先問:“今日早朝可有宣布下去……?”
皇後低聲道:“已然通知朝臣,昨日陛下偶感風寒,暫不早朝。”
柳夜闌點頭,然後看著麵色紅潤異常、呼吸越來越粗重的皇帝,突然朝馮禦醫道:“你看陛下是否又有變化?再把一次脈。”
柳夜闌精修天人之道後,於世間萬物洞察之力更上台階,絕不是凡俗中人能夠比肩的,此時他眼中所見的君王再次發生了變化,可於鄧伴當、馮禦醫乃至皇後看來,這位皇帝從頭到尾都是在沉沉入睡,於外界一切聲響絕無反應,根本沒有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