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此時的寰埏已經顧不上驚訝, 護主心切的它急急就要奔上前去, 此時的草妖渾然並不知自己的器靈已然破天荒地違背自己的命令前來此地,渾身浴血沒能令他後退分毫, 抬起的冷漠麵龐上甚至也沒有一絲動容, 仿佛被輪番攻擊遍體鱗傷的另有其人一般, 這種冷漠令靳一斯亦不由心中生畏,哪怕是異界超人,傷成這樣也不可能不痛的吧?這草妖對自己都這般狠, 遑論他人?
男子瞳孔深處不何何時漾出深深淺淺的金色, 先前那些被他拋出的繁複符紋仿若融化在這金色光芒之下,竟又重新浮現, 勾勒出模糊難辨的光芒, 周遭那些原本痛下狠手的修士猛然間腳步一頓, 看向四周的視線不由凝固,不知何時起,那些用過的符紋竟又重新亮起光芒,所至之處,勾勒處一塊塊界域碎片, 在符紋繁複的紋路亮起之時,整個界域的碎片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貼合, 隨即金光隱沒, 就像一副破碎的泥畫自動歸位、被膠水粘到一起,最後一縷金光收斂之時,整個界域金光蕩漾、水波所過之處, 一切竟重又完整呈現。
頭頂是深藍星空,星辰若碎鑽閃爍搖晃,遙遠不知盡頭之處大江奔湧而至,行到此處卻倏忽分出一道小溪,溪流平緩,星辰倒映,岸夾芳芷,卻未聞水聲,隻有常年使用浸潤出柔和光澤的小橋靜靜橫跨,天地安然間,岸邊那一株紫色大樹下在星光下婆娑,樹下的木屋人家都顯得格外靜謐溫暖。
這一刹那,兩族大修士竟也情不自禁地恍惚,仿佛又回到數百載前的那一.夜,他們收到消息、在極短的時日內確認並謀劃周詳,要麵對的,那可是周天諸界近神之輩,心中如何能不忐忑?又如何能不激動?若能圍剿成功,想到周天諸界長生不滅的傳說,誰能不心動?
便是在這興奮又恐懼的情緒動蕩中,他們兵分四路最終在這沅水畔彙合,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名震諸界的天冥王隱居之地,竟然會是這般模樣,小橋流水,風中不知名的花香中甚至隱約夾著嬰兒咿呀稚語,一時,所有人竟是情不自禁地恍惚,好像此地並不會成為什麼血雨腥風的戰場,不過是自己漫漫不見盡頭的修真道途偶然幸遇的棲息之陸,又或是那一盞消失在自己身後已經太久太久的燈,那或者是故鄉,或者是,家。
修真之路,離最初的起點實在已然太遠太遠,但是,誰又能真的忘卻生命之初的那點溫暖與依靠呢?至少到此刻,所有人都發現,那個地方一直在這裏,隻是偶然被遺忘,卻未曾消失,意識迷茫間,悵惘不經意湧上心頭。
便在此時,一聲興奮的大叫響起:“哈!本座就知道爾等都在這兒!以為不通知,本座就找不著地兒了嗎?!”
這二.逼到極致的聲音猶如刺耳的銅鑼響在耳畔,連沉浸在那繁複符紋、手指情不自禁動彈的靳一斯都猛然回過神來,有些愕然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也正是這聲音驚醒了一眾兩族修士——諸界隱約有傳聞,天冥一族於神魂之道向有天地莫測之能,甚至幹係到天冥一族不死不滅的絕秘,隻是當日哪怕是天冥王殞落之時他們也未曾真正見識過,未想到今日如此之險,若非這突然打岔來攪局的愣頭青出聲,怕是他們都將在沅水境的再現中無法自拔,畢竟,那確實是他們記憶深處見過之地,心有所感,難以忘懷。
而現在再看過去,亦不由心中震撼,原本殘破的界域碎片竟當真被那不可思議的天冥之力拚接完整,直如天衣無縫難看出痕跡,隻不過,再沒有什麼星空江河、紫木小屋,唯有頭頂黯淡昏昧的天宇、幹涸皸裂的河道,蓬勃紫木徒留殘影,至於那曾經無限溫情的木屋,更是連半點塵埃都未留下,永遠消失在了時光之中。
是啊,當日一聲大戰,撕裂蒼穹、破滅界域,一座小小的木屋又怎麼還能有痕跡呢?
隻是,再抬頭,看到那張與天冥王無比肖似的麵龐,這些兩族修士亦難再說出什麼難以入耳的鄙夷之言,一場幻夢,倒像是令他們原本戴牢的麵具再也無法戴下去了——本就是一場赤.裸裸的圖謀,又何必再說些什麼廢話去占那道德高地,誰高誰下,誰心裏沒點逼數嗎?既是不死不休之局,戰,便一戰到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