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嘉官捷徑2
升堂切戒
五 不 打
老不打：禮，耄不刑，恤老也。謝奕令剡，老翁犯法，罰酒過醉。要知老人血氣已衰，打必致死。
幼不打：禮、悼不型，慈幼也。況不教而刑，謂之虐乎?但幼童血氣未全，打必致死，且老幼不拷訊，已在律文。
病不打：病者五髒受傷，血氣未平，複打則病劇必死。
衣食不繼不打：如乞兒、窮漢、饑寒切身，打後無人將養，每多致死。
人打我不打：或與人鬥毆而來，氣猶未定；或被別官已打，瘡猶未愈。我又加打，則打死之名，獨坐於我。
五莫輕易打
宗室莫輕打：天潢之派，幹係甚大。即無名封者，亦勿輕打。隻啟王戒飭，或請上處分。
官莫輕打：即倉巡、驛遞、陰醫等官，亦勿輕打。彼既為官，妻子仆從相對赧顏，每多殞命，況其體多脆乎?
生員莫輕打：因幹係諸生體麵。有犯法者，輕則行學責戒，重則申究如律，彼自無詞。
上司差人莫輕打：非恤此輩，投鼠忌器。打雖理直，亦損上司體麵。有犯宜書犯狀，密申上司，彼自有處。若畏勢含忍，又卑賤非體矣。
婦人莫輕打：羞愧輕生，因人恥笑，多自殞命。
五莫就打
人急莫就打：彼方急迫無聊，打則適速其死。
人忿莫就打：愚民自執己見，方以理直自負，打敗其忿愈甚，死亦不服，氣逆傷心，易於殞命。宜多方警喻，待其自知理虧，雖打不怨。
人醉莫就打：俗雲“三官避酒客”，沉醉之人，不曉天地，寧知禮法?打亦不痛。
倘醉語侵官，亦失體統。宜暫監，候酒醒懲戒。其收監亦勿置放冷地，寒氣亦足致命。
人隨行遠路莫就打：被打之人，若在家內，自能將息。遠路隨行，日逐跋涉辛苦，又要跟上程途，亦多致命。待其回後數日懲之。
人跑來喘急莫就打：捉拿人犯，從遠路跑來，六脈奔騰，喘息未定，即乘怒用刑，血逆攻心，未有不死者。宜侍者喘定用刑。
五且緩打
我怒且緩打：有怒不遷，大賢者事。盛怒之下，刑必失中。待己氣平，徐加責問。試於怒定之後，詳觀怒時之刑，未有不過者。
我醉且緩打：酒能令人氣暴心粗，刑必不當。即當，人亦有議，當檢點強製之。我病且緩打：病中用刑，多帶火性，不惟施之不當，亦恐用刑致怒，人己俱損。我見不真且緩打：事才入手，未見是非，遽爾用刑，倘細審本情，與刑不對，對曲在乙，已刑甲矣。知甲為直，又複刑乙。不能甲刑無冤，顛倒周章，甚為可笑。我不能處分且緩打：遇有難處之事、難犯之人，必先慮其所終，作何結局，方好加刑。若浮氣粗心，先即刑責，倘終難了結，反費區處。曾見有打人後，又陪事人者，隻為從前慌張耳。
五憐不打
盛寒酷暑憐不打：遇甚寒酷暑，令人無處躲藏，擁毯圍爐，散發披襟，猶不能堪，此時豈忍用刑?蓋彼方墮指、裂膚、爍筋、蒸骨，若複被刑，勢難將息，必致損命。
佳晨令節憐不打：如元旦、冬至，人人喜慶，此時曲體人願，頤養天和，即有犯事，亦當憐恕。
人方傷心憐不打：問理時，如知某人或有新喪，卒當大故，彼哀泣傷心，正值不幸，即有應責，亦宜姑恕。
實頑愚贛憐不打：人之愚頑癡呆，乃天性生成，非責能化。惟加哀憐，庶幾且格。韓治與僚友共處，有卒悍厲，眾皆怒之。惟韓不一顧，徐曰：“無忿嫉於頑。”然有當小懲而大戒者，又未可長鄉民之悍也。
耕種辛苦之農夫憐不打：耕田種地之人，終歲胼手胝足，費盡血汗辛力，以供人食，最可憐憫。若犯小過，姑從寬恕。倘有大過，減輕發落。
五應打不打
尊長該打，為與卑幼訟，不打。嚐見尊長與卑幼訟官，亦分曲直用刑。不知卑幼訟尊長，尊長誰自首，卑幼問幹名犯義。遇有此等，即尊長萬分不是，亦宜寬恕。即言語觸官，亦不宜用刑。人終以為因卑幼而刑尊長也。大關倫理世教。至於尊長理曲，惟公惟恕。唐宜之雲：“此亦當稍參情理，不然，尊者憑陵，卑者無訴，鬼神怒焉。”
百姓該打，為與衙門人訟，不打。即衙門人理直，百姓亦宜從寬，否則不惟我有護衙門人之名，後即衙門人理屈，亦不敢告矣。至於情之大者，不在此例。
工役鋪行該打，為修私衙或買辦自用物，不打。即其人十分可惡，亦姑寬恕。否則人有辭不服，謂我之心不光明，而量不寬洪矣。
下司衙役該打，為我供應不備，接送不齊，不打。胥役作奸，為民蠹者，法應懲治。若供應接送，百不齊備，亦當體悉容忍。既驗克己之學，又存有司之麵。
左右隸胥應打，為我承事不周，過誤失檢，不打。隸胥玩法，為衙門蠹者，則亟除之。若趨承末節。，不以敏捷見庸，掛誤小失，亦宜原情宥罪。韓魏公恕觸碎玉杯吏，夏忠靖公恕汙織金賜衣吏，是吾師也。若有意嚐我，誤乃公事者，不在此例。
四莫又打
已拶莫又打：語曰：十指連心肝。拶重之人，血方奔心，又複用刑，心慌血入，必致殞命。嚐見人曾受拶者，每風雨之夕，叫楚不寧，為其已傷骨也。嗟乎!均是一般皮肉，何忍心至此?
已夾莫又打：夾棍重刑，人所難受。四肢血脈，奔逸淆亂，又加刑責，豈有不死?且夾棍不列五刑，豈可輕用?下人以力為食，一受夾棍，終成痼疾，決難趁食，切宜憐念。人謂審強盜宜用，餘謂強盜因夾招承，此心終放不下。惟多方設法，隔別細審，令其自吐真情，於心才安。此等大刑，可以終身不用。
已打莫又打：方才責過，又加複責，雪上加霜，痛楚倍甚。酷刑之官，每喜為之，自得殘忍之報。
要枷莫又打：先打後枷，屈伸不便，瘡潰難調，每多致命。可待於放枷時責之。
四 禁 打
禁重杖打：五刑輕重，律有定式。大杖一，足當中杖三、小杖五。官之用刑，隻見太過，未見太少。若用輕杖，即多加數杖，亦不傷生。且我見責之多，怒亦息，而杖可已。若重杖隻見數少，而不知其人已負重傷矣。
禁從下打：皂隸求索不遂，重打腿彎，致其斷筋而死。或打在一塊，同一被刑而死生異，則貧富不同耳。貧者何辜，令其受此?
禁捕役吊打：捕役拿獲賊盜，每每私自吊打。其中多有扳扯誣害者。是無辜良民，晦遭大害，急當察禁。
禁佐貳酷打：佐貳首領雜職，不過發比錢糧欠戶批查，口角小忿，即或有過應責者，亦止五板十板，以見蒲鞭示辱而已。其大板、大枷、夾棍重刑，原不許雜職私置。即正印官亦止備一二副，以侯不常取用。如各衙遇不得已之事，情真罪當應用者，須備敘情由，赴堂稟請可否，凡不情賄囑案件，自知收斂矣。蓋正印官若用重刑之時，猶有忖量。其佐貳首領，惟利是圖，每將勢要送來百姓，私衙任意酷打，替人出氣，正印官全然不知，豈不大可歎耶?
銘心紀要
清心省事，為官切要，且有無限大樂。(唐宜之)
惟公則生明，惟廉則生威。(周九疇。士大夫，若愛一文則不值一文。)
官心不可偏向，有則人窺知。(薛文清。凡有偏向，是自開鑽刺之門。昔有官，見一走卒敏捷，呼用稍勤，下人即有趨重之意。以是知為官者，當明白正大，不可有一毫偏向。)
左右非公事，不可與語。(張文忠。深體此言，斷卻許多流弊。胥役不得有權。)
治獄有四字要法，曰“公蔥明剛。”(薛文清。公則不偏，蔥則不刻，明則能照，剛則能斷。)為官最要安重，眾所瞻仰，一言不當，殊生愧赧。(薛文清。言行端莊一句，是為官要法。否則遠近傳說，便為官玷。)
為官隻是淡無嗜好，靜不多事，便是生民無限之福(程明道。試看多事之官，則民多苦怨。但切不可厭煩惡事，若視民之冤抑，置之不理，反為靜害。)
為官三字要法，曰“清慎勤。”(呂居仁。知此三者，才知所以持身矣。)
官雖至尊，決不可以入之性命，佐己之喜怒；官雖至卑，決不可以己之生平，佐人之喜怒。(佘六成。大功德，大氣節。)
催科不擾，即是催科中撫字；刑罰不錯，即是刑罰中教化。(安趙純。全在不擾、不錯。)
政令以通下情為急。(薛文清。雖曰天理王法，亦要下合人情。)
為官者，清畏人知，政戒駭俗，氣象切忌激昂，言辭定要謙遜。(文純公。為官要法。)
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詳處之，必無不中。若先暴怒，隻能自害，豈能器人?(呂東萊)
興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減一事。(耶律楚材)
鋤奸杜佞，要放他一條去路。若使之一無所容，譬如塞鼠穴者，一切去路都塞盡，則一切好物俱咬破矣。(陳眉公。事做已甚，便啟亂端。此過猶不及之義也。)
救民水火之中，惟恐其不早。貪官汙吏侵漁百姓，甚於盜賊。此而不除，雖有良法美意，孰與行之?(陳白沙)
立朝之士，當愛君如愛父，愛國如愛家，愛民如愛子。(羅豫章。才是真心。)
當官一日不勤，不必受其弊。(真西山。所謂“清慎”之外，必要“勤”字。)
當官清慎，可以遠辱。設心處事，戒之在初。(朱鳳台。前人雲：“與其巧持於末，何如拙戒於初。”真至言也。)
為官之道，以不取為與，以不擾為安，以不害為利，以行所無事為興廢起弊。(呂叔簡。官一取，則民財竭；官一擾，則民疲於奔命；官一害，則民身喪家亡；官一好事，則地方不享無事之福。此真銘心要言。)
任事者，當置身於利害之外；建言者，當設身於利害之中。(陳眉公。為官看得利害大明，則難事誰人肯做?)
與其得罪於百姓，不若得罪於上官。(吳芾公)
與其進而負於君，不若退而合於道。(李衛公。吳公是止剝民以媚上台者，李公專為庸祿無才而貪位慕祿者。凡為官，俱當自問於心。)
非甚不便於民，且莫更改；非甚有益於民，切莫輕舉。(唐宜之。事要斟酌盡善。)
凡人之性，專務苟且。明日有事，今日得休且休。當官者，不可徇其私意，忽而不治。(韓魏公。因循誤事。)
天下事愈從容，則機括愈生。熟思則得其理，緩處則得其當。(李若穀。甚的事不因忙裏錯了。)
不欺君，不賣法，不害民。此是為官三要。(薛敬軒)
左右之言，不可輕信，必審其實。(薛文清。須記“左右皆曰賢未可也”一篇。)
惟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範忠宣)
我不畏鐵鉞，而畏匹夫之口；我不愛珠玉，而愛赤子之心。(張西江。民言可畏。)
一字不可輕與人，一言不可輕許人，一笑不可輕假人。(薛敬軒。諸事俱要謹慎。)
事來莫放，事去莫追，事多莫怕。(陳龍川。凡蒞官處事，此三莫切要。)
天下製度，無全利而無害的道理，但看利害分數何如。(朱晦庵。全要能衡輕重。)
獄事人命所係，尤當盡心。近世流俗，惑於陰德之論，多以縱出有罪為能，而不思善良之無告。此最弊事，不可不戒。然哀矜勿喜之心，則不可無也。(朱晦庵)廉不言貧，勤不言苦，中不言己效，公不言已能。可以事君矣。(張忠定。“不言”二字，是秉心幽獨處。)
欲當大任，須是篤實。(程明道。扼其至要。)
為政須要平其心。先不平其心，雖好事亦錯。(沙一駒)
濫準株連、差拘監禁、保抽淹久、解審照提此八者，獄情之大忌也。仁人之所隱也，居官者慎之。(呂叔簡)
世上沒個好做的官，雖抱關之吏，也須夜行早起，方為稱職。說做官好，便不是做好官的人。(呂叔簡)
勿謂卿官過客，口大難犯，不可不厚；小民口小口卑，不得上聞，而不恤小民。(海剛峰)
做事不求快心，求安心；立法不要人畏，要人服。(袁了凡)
題目張大，不能實落下手，不謂興革。(海剛峰。實落便難之處。)
以獄訟、文移、催征為末；以教民耕織、轉移風俗為首。(海剛峰。下一句國泰民安，皆由於此，豈是小事。)
士子喜聞諛言學問必不進；縉紳喜聞諛言，晚節必不終。(屠赤水。諛言，最害實事。)
臨民者，寧可於法之內減一分，不可於法之外加一分。(唐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