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德呼吸急促,牙關緊咬,那眼神比毒蛇的凝視更可怖。
“現在的皇帝陛下安東尼斯是我的表親,”埃莉諾慢條斯理地將紅發攏成一束,似笑非笑,“不瞞你說,我和他還有過婚約。能擁有皇帝曾經的未婚妻,怎麼樣?夠不夠誘人?還是說,這對您來說太刺激了?克、勞、德、大人?”
克勞德渾身都在打顫。他後退一步,忽地箭步衝來,將埃莉諾向下一拽便撲上去。
“我要……我要把你……”斷續的音節從男人的牙縫中擠出,滲透著顫抖的怒意,“你看著我……你看著……”
埃莉諾依然在微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克勞德的身體。
她對他視而不見。
“你這個……”克勞德抄起枕頭就捂住了埃莉諾的口鼻,歇斯底裏地喃喃,“我殺了你,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的手在發抖,根本捂不嚴實,埃莉諾不由笑出聲來。
她終於認真凝視他,以興味盎然、屈尊觀察珍奇物件的眼神審視對方身上的殺意、瘋狂與卑怯。
克勞德在這樣的目光下僵住,他驀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樣的眼睛……根本不屬於人。他驀地記起來,她在誘惑他時也是這樣的眼神,隻不過那非人的冷酷被妖冶巧妙包裹。但現在這個女人失去了謎一樣的魅力,展露於他麵前的便隻有赤|裸裸的危險。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叩門,快三下,慢三下。
克勞德全身一震,他飛快抽身,努力拚湊起高傲的態度:“我還有事,不能一天都耗在你身上。”他走到門邊,沒回頭:“明天如果你還是這樣,我真的會殺了你。我保證。”
門開啟又闔上、從外落鎖。
埃莉諾幾乎是跌下了床,衝到牆角抄起門閘,緊緊拴上後才背靠門板,一點點坐倒。心跳得很快,她垂頭調整著呼吸,竟然無聲笑了。
她眼下一無所有,卻也並非一無所有。她至少還有自己。阿默斯寄身的鏡子成了魔鏡,能照出所有人內心深藏的渴望,魔物借此加以撩撥,將欲望的對象轉嫁為埃莉諾。她一次又一次地借用阿默斯的力量,潛移默化學習著魔物窺探人心。不知不覺間,她已然成了最好最有效的武器,不需要借助魔物的力量就能傷人。
剛才的每一步她都在賭,賭克勞德如她所料,自卑又高傲,絕不敢真的對她出手。
而她沒賭錯。
“阿默斯。”埃莉諾向著空氣輕聲喚。
意料中地無人應答。她知道他在看著她,無聲旁觀了一切。也許他還在等著她哭著祈求他回來,但她不會讓他如願。
她已經不再那麼需要他了。
扶著牆一點點起身,埃莉諾感覺全身輕飄飄的。她努力集中注意力,想要思索下一步的打算。不知道羅伯特的死訊是否傳開了,她不能指望北洛林的救兵。獻媚順從對克勞德早不起作用,今天的手法隻能用一次,如果要除掉克勞德,就隻能在明天,必須一勞永逸……
但精神繃得太緊到了極限,埃莉諾一時間什麼都想不到,腦海裏閃現的盡是剛剛的場景。她不敢喝房中陶罐裏的水,來回踱了幾步,才驚覺外麵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水珠窸窸窣窣地攀上玻璃,外頭一片蒙蒙的灰藍。
興許是疲倦得眼花,埃莉諾恍惚瞧見窗外有人影晃過,隨即失笑搖頭:
南塔樓窗外就是箭塔與圍牆,牆體走勢陡峭,邊沿也狹窄,她兒時總喜歡在上麵行走,不止一次引得嬤嬤尖叫著去喊父親。幼童也就算了,隻要有一絲理智的成人都不會在雨天走這條險道。
她背過身,準備小憩片刻再做打算。
篤,篤,篤。
雨聲漸緩,叩窗聲無比清晰。
埃莉諾的心跳再次狂奔起來。她沒有力氣多想,木木地循聲走過去,撥開窗戶插上的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