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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鎮國公府的風波, 寧老太太的確憂心了好幾天。但勝在有端和, 捧著一張小肥臉在寧老太太麵前撒嬌賣癡, 總算哄得寧老太太漸漸心寬。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閔先生回來了。
閔先生閨名茹行, 原是已故淑妃娘娘身邊的女官。在淑妃娘娘故去之後, 被放出宮, 回了湖州老家。
兩年前,眠生閔先生父親辭世,她埋葬父親後, 輾轉北上,在運河上巧遇了奔喪回京的方氏。因著以前有過一麵之緣,方氏在得知她的境況之後, 提出了請她到府中任教的請求。
閔先生這次之所以北上, 是受妹妹之邀。其妹嫁到滄州,在父母去世之後, 妹妹憐她在湖州孤苦無依, 特特請她北上與她同住。
先生本就是光風霽月之人, 她這次北上, 也不過是因為其妹殷殷期盼。她不願意妹妹失望, 所以才選擇北上。但她早有主意, 即便是到了妹妹那裏,也不會常住。
對於方氏提出的請求,她沉吟片刻, 便爽快的答應了。
因為於她來說, 到侯府憑本事吃飯,也總好過在妹妹那裏白吃白喝。自尊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妹妹一家也並非大富大貴,平白多她一張嘴,日子隻會愈發艱難。
閔先生天資聰穎,蕙質蘭心。當年在淑妃身邊時,娘娘就經常誇讚於她,更是感慨若是生為男子,封侯拜相絕不在話下。隻可惜是女兒身,一身學問竟無用武之地。
端和識的閔先生,最早是在回京的船隻上。
隻是彼時她身體虛弱,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隻匆匆見過兩次,卻為她的氣度而折服。
如今時光匆匆,再見先生,依舊是淡然如菊,優雅如仙。
秋日燦陽熠熠,閔先生白色的交領中衣外是淺水色折枝梅花上襦,下著白底綠萼梅刺繡的百褶裙。烏黑的長發綰成一個墮馬髻,鬢角壓了一朵銀質梅花簪,花蕊中心是一粒小小的紅寶,點睛之筆般映的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寧老太太很欣賞閔先生,除了她一身的本事之外,更因她寵辱不驚的態度。在寧老太太看來,知識,可以學習。但是氣度,卻是修養。
“前些日子你送信回來,說這幾日就要回來。我原本還想著還要幾天,不成想你今日就回來了,這一路上可還順當?”寧老太太和藹的問道。
“多謝老太太惦記,有侯府的馬車和護衛,一路上暢行無阻,倒比預計的時間提前了兩天。”閔先生的聲音平和柔淡,像是一泓清泉,令人如沐春風。
“既然是回來了,想必你妹妹家裏,也是妥當了?”閔先生告假兩個月,是因為其妹得了一場重病,送信到侯府,閔先生心急如焚,稟了老太太後便去了滄州,照顧妹妹。
“是。”提起妹妹,閔先生平靜如波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柔情:“我回來的時候,妹妹已然能下地了。”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熬過這一次,以後定是有後福的。”寧老太太寬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但凡缺了什麼,你隻管說,不必藏著掖著。”
“多謝老太太。”閔先生盈盈下拜:“茹行,拜謝老太太。”
“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麼。”寧老太太不在意道。
“好叫老太太知道,前頭因著我,府裏的姑娘們空了兩個月的課程,既然我回來了,也要重新開課了。”閔先生淺笑道。
“你才剛回來,且休息夠了再說。”寧老太太細心,覷到閔先生眉宇間有著淡淡的疲憊。
“無妨,這一路順暢,我並不乏累。”閔先生說完,視線移向坐在一旁的端和:“府裏的四姑娘,是不是也要入學了?”
提起端和,寧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是啊,端姐兒的身子也養的差不多了,咱們府裏的姑娘都是五歲開蒙,端姐兒也是小六歲的孩子了,也不能落下太多。你說,是不是啊,端姐兒?”
端和用力的點頭,跳下炕來,恭恭敬敬的對閔先生行禮:“先生放心,我一定努力學習,絕不給先生丟臉。”
對於端和來說,能和府裏的姐妹們一起上學,是一種完全沒有過的充滿期待的體驗
前世了她身子不好,每日裏纏綿病榻,與湯藥為伍。即便是讀書識字,也都是母親教的,並沒有機會和別家的姑娘小姐們一樣,有家學或者族學可上。
武寧侯府裏的規定,暫且撇去少爺們不說,姑娘們都是五歲正式入家學。芳和蘭和是這樣,怡和淑和也是這樣。但是端和因為身體不好,被寧老太太將水晶人兒似的養著,便錯過了在五歲入家學的機會。
府裏先頭請的先生,姓胡名零。但胡先生因年老體衰,身體不再勝任先生一職,故而向府裏請辭,而遞補進來的便是閔茹行閔先生。
芳和與蘭和早年跟著胡先生學習,早已打下了身後的基礎,對於閔先生來說,最重要的,是剩下的幾位姑娘。
相對於端和對開學的向往與期待,怡和和淑和卻是苦大仇深恨不得一個人化作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