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這已經是第11次騷亂了。
這個加勒比海濱的半獨立國家在總統出訪之際爆發了一次嚴重的排外騷亂,進而引起政變。
騷亂中教堂被炸、工廠被燒、商店被砸、銀行被搶,首都許多地區爆發了小規模的武裝衝突,不斷傳來有人在衝突中傷亡的消息。斷垣殘壁之間處處可見被焚毀的汽車和麵目全非的家具,還有被扔掉的衣物、書籍、箱包、眼鏡、鞋子、食品、相冊,有的地方血漬斑斑,殘缺不全的肢體比比皆是,觸目驚心,有奄奄一息的人被埋在瓦礫下麵無助而痛苦地哭喊、呻吟。一個靠近市中心的印度裔商號有三層樓,過火之後幾乎全部坍塌了,裏麵的人或被大火燒死,或在濃煙之中窒息而亡,三樓的窗外的鐵支架上倒懸著一具快要被燒焦的屍體,那是這一家年輕的女兒。
複雜的宗教背景和民族成分派生出多元的矛盾,暗潮洶湧,暴行猖獗,各種勢力勾心鬥角、相互對抗,始終難以徹底和解,而且由於這些矛盾不斷發酵、激化,隨時都有可能被引爆。在這個沒有任何秩序可言的國度,不僅排外情緒呈愈演愈烈之勢,而且事態一次比一次更為嚴重,所涉範圍也越來越大,往往是,一場肇始於首都的騷亂,不出幾天就會波及其他城市。
鑒於這種嚴峻的情勢,作為第三代移民的鍾氏家族決定永遠離開這個宗教對立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銳的國度,帶著他們祖輩積累起來的財富橫渡太平洋,返回遙遠的中國——那是他們魂牽夢繞的祖國。他們對於祖國的最早記憶來自祖輩和父輩,從祖輩口中知道她叫大清,從父輩口中知道她叫民國,現在他們知道,她叫中國,一個屬於全中華民族的共和國。
於是,一個狂風獵獵的黃昏,琥珀號巨輪載著150多人緩緩駛離海港,義無反顧地奔向萬頃碧濤,當夜幕垂下來的時候,它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這是一艘鍾氏琥珀集團公司內部自備的大型商務客輪,2001年委托荷蘭船廠製造,配有先進的GPS衛星定位係統、自動導航係統和雷達跟蹤掃描係統,功能齊全,裝飾豪華。客輪上下五層,每一層都有40多個房間。除了當地的雇員沒有跟著一起撤走以外,琥珀集團公司幾乎整個搬了上來,所不同的隻是辦公場所和生活場所統統合並、壓縮在了一起,從公司老總到一般職員無一例外地都是辦公室兼起居室。
這樣一來,反而使客輪上的房間綽綽有餘。其中第一層有醫務科、第二層有警務科、第三層和第四層各有一個會議廳、第五層有娛樂廳和餐廳。鍾氏集團公司的“五大巨頭”各占一層,從第一層至第五層,依次是副總經理周可慶、董事長鍾耀先、副董事長兼總經理鍾建春、副總經理雷鎮海、副總經理辛占祥。各自的家眷及下屬也同在一層。
集團公司內部稱這次行動為“越洋大轉移”,公司進入非常時期,大部分業務已經停頓下來,同時為了安全和保密起見,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大部分私人通訊工具都被屏蔽了信號,無線網絡也僅僅開通了少數幾個房間,如此心無牽掛,可以在茫茫大洋之上享受難得的清閑。
航程伊始,董事長鍾耀先率領高層全體召開了一個臨時股東大會。
會議的主題本來定為利用這段航程認真總結以前的工作經驗,準備迎接新的挑戰。末了,他突然宣布了一個重大決定,那就是在本次航程結束、登陸以後集團將施行資產重組,集團創始人鍾氏家族所持有的股份將從現在的51%調整為31%,將讓出來的份額平均轉到周可慶、雷鎮海和辛占祥三位副總經理名下,以激勵許久以來他們對集團公司的貢獻。
董事長在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並沒有引起熱烈的掌聲,周可慶、雷鎮海和辛占祥不但沒有麵露喜色,反而神情凝重。
副董事長鍾建春也是一臉錯愕。
短暫的沉默之後,鍾耀先繼續說:“這個想法我已經醞釀很久了。將來環境改變了,我想公司的經營方略也將發生必要的改變,因此我作為公司的創始人,從愛之護之的立場出發,必須找到一個更有利於公司發展的方略。按照慣例,我現在所宣布的決定隻是我作為董事長的一種權利,事先並沒有與諸位進行溝通。因為琥珀號登陸之後,我將辭去董事長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