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看透人世間萬般貪欲和無奈(1 / 1)

離鴛雙手輕輕停於琴弦之上,琴聲亦隨之嘎然而止。半晌,離鴛才說道:“妹妹,你亦知道,師傅自幼疼你,他果真不讓你去,定然有不讓你去的原因,我去勸說亦是徒勞,師傅向來就不喜歡我。你若喜歡什麼,就與我說,我定會給你帶來。”殤鴦輕輕理弄著離鴛垂於麵頰的青絲,傷心地說道:“哥哥,買東西事小,隻是你此番棄我而去,不知何時能歸。妹妹一人獨居寺院之內,煩悶之時再不能來小屋與你互訴衷腸。寺中之人,皆已六根清靜,四大皆空,不能共語,妹妹定會飽嚐孤單寂寞之苦。”離鴛聽罷,亦是無比難過:“妹妹,我又何嚐不是這樣。我們自幼無父無母,我獨居此處,孤苦伶仃,唯有妹妹能帶給我幾許快樂。離開妹妹,我便是離開了快樂。但我想此去最多數月,待師傅辦完事之後,既可歸來。所以妹妹也不要過於傷悲,無論我身在何處,都會牽掛想念著你。”

殤鴦聞言,不再言語,緊緊湊近離鴛,輕輕移開離鴛的雙手,自個撫起琴來。玉指所及,琴聲切切,如訴如泣。轉瞬之間,兩行熱淚已奪眶而出。離鴛見狀,茫然不知所措。十多年來,妹妹第一次在他麵前落淚。他心如刀割,卻不知如何安慰妹妹。離鴛鼻子一酸,竟然也想哭泣。離鴛定了定神,努力控製情緒,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依窗而立。窗外,晚風徐徐,鬆濤陣陣,幽幽的琴聲將這殘夕晚景醞釀得愈發回腸蕩氣。離鴛知道,如此下去,勿須多久,眼眶裏的淚水亦會滾落於地。於是他一狠心,對妹妹下了逐客令:“妹妹,夕陽已入西山,你快些回去吧,免得又惹師傅生氣,又要罰你麵壁思過。我想早點休息,明日好生趕路。”殤鴦順從地站起身來,走到離鴛身邊,離鴛為她拭去淚水。二個又互訴一番衷腸,殤鴦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小屋,一步三顧地回到鳳山寺。

鳳山寺內,武玄方丈獨自靜坐,雙目微閉,手執佛塵,似是特意等候殤鴦歸來。待殤鴦走近身旁,武玄方丈方輕啟雙目,瞟了一眼殤鴦,目光深邃。武玄方丈徐徐說道:“浮生一世,悲歡離合,功名利祿,冥冥之中,應是命定,不可強求,不可改變,不可逃避,隻能洗淨俗心,坦然麵對。”武玄方丈似乎是在告誡殤鴦,又似乎是對自己業已塵埃落定的一生作著痛苦的詮釋。正是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時的武玄方丈已年愈八旬,從砍柴為生到闖蕩江湖,風風雨雨近百年,他終於看透人世間的萬般貪欲和無奈,終於向命運低下了頭。現在他每日虔誠地吟經誦佛,為罪不容誅的一生懺悔,他希望通過祈禱來確保他的孩子殤鴦一生幸福,一生無愁無惱。

武玄方丈此去廣西,並不是應洪秀全之約,參加拜上帝會的團營。而是在他大徹大悟之後,始發善心,願意親自送離鴛去廣西,讓他們母子相聚。他知道離鴛的母親青月是拜上帝會的核心人物,洪秀全此次向天下發出總動員令,青月無論身在何方,都會趕赴廣西桂平金田村。讓武玄方丈感到欣慰的是,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離鴛和殤鴦的真實身份,也沒人有知道他與二人的恩怨瓜葛。這些年來,離鴛與殤鴦一直以兄妹相稱,形同手足,絲毫不懷疑他們的身份,這得益於二人身上獨特的鴛鴦圖案。武玄方丈之所以決定讓離鴛獨居寺院之外,是因為離鴛長得與他父親江湖一模一樣。武玄方丈每次見到離鴛,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前塵往事。武玄方丈不讓離鴛習武,是為了防止萬一離鴛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對他和他的孩子殤鴦構不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