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第二天,武信沒有主動聯係艾襄。艾襄一小時內看了自己的電話無數遍,最終故意把電話調成靜音,之後忍住隔了許久再看,仍是沒有武信的消息和電話。她悶悶不樂地卻決意一個人出發去旅行了,趁著她即將開始就職新單位之前,艾襄打算一個人享受屬於自己的畢業旅行,而原本在艾襄的想象中,應該是有著武信的陪伴的呀。她曾經跟武信提及過,但武信第一反應便是:“我哪裏請得了假呢。”一句話就打斷了艾襄醞釀了許久的浪漫旅程的想象和計劃,意興闌珊地聽著武信在說著什麼不相幹的事情。一個人的旅途,給了艾襄讀書和思考的空間。假若他日重逢,我將何以賀你?以眼淚,以沉默。拜倫在《春逝》裏的這一詞句是艾襄最愛的句子。她依然記得,出去念大學,第一次回到家鄉那個小城市的清晨……火車進站,她聞著那股屬於家鄉的氣息。窗外一片黑茫茫,但建築物那黑壓壓的靜默的身影都恍若舊日的信箋,寫著一個個故事,活色生香。一下子,她心裏湧起了無限的親切感,同時又悲傷得那樣心酸,是因為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吧,又或許因為在這個城市裏,住了一個叫鍾子普的人。想著,不知怎麼的,淚水從她眼角不停地流出來,她想象著他如果也外出求學了,也剛好在春節回到了這個城市。現在的他是否是在熟睡,他的床肯定是幹淨柔軟而舒適的,他的臉在睡夢中應該很祥和,他的手壓著軟軟的被子。那時,她希望自己能夠化作鬼魂,去到他的床邊,不需要他醒來,隻想再看他一眼,看看他如今是什麼模樣就好了。她曾很多很多次在想,要是能像美人魚用動聽的嗓音去跟女巫換一雙美腿一樣,用她剩下來的生命去換一次和他的相遇,她也真的願意。她無數次下定決心,如果有一天,他們在街上或任何地方,再一次不經意遇上,她一定主動朝他微笑,告訴他:我是艾襄,我認識你,我是你的同級校友,你認識我嗎?不管他有怎麼樣的回答,哪怕他臉上表情陌生而訝異,說對不起我從來不認識你。哪怕最後被證實曾經那一份她認為是兩情相悅的愛情,隻是一廂情願……“到了金頂,一定要到佛像前擺下,這座山很靈的,很多當官的都來這裏求佛許願。”艾襄聽見沿途無意碰到的一個旅遊團的導遊如是介紹。當她真的爬上了金頂,她跪在了莊嚴的佛像前,這是一尊“阿彌陀佛”像,他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俯視眾生,眼裏洞穿了塵世的紛擾繁華和人間的愛恨情仇。自己的心願是什麼呢?艾襄心想:“人說佛前有十不求,一不求,身無病,二不求,事無難,三不求,心無障,四不求,利於我,五不求,不招魔,六不求,事易成,七不求,名和利,八不求,人報答,九不求,申屈冤,十不求,人幫我。但姻緣好像不在十不求裏麵。那麼就讓我求一次吧。希望這輩子還能和鍾子普相遇,我是說如果那個人他真的叫做鍾子普的話。”其實這個心願之前一直在她心裏已經發過千萬次,她內心還有著更瘋狂的想法沒有在佛的麵前說出口……甚至她願意用自己餘下的生命換來與他的一次相遇。她沒有說出口,主要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她覺得即使再次和他相遇,自己必然也會首先選擇躲避假裝不認識,當然,除非……是他主動向自己問好。是啊,如果真的見到他,自己是不是有勇氣主動跟他說起自己的愛戀呢,或者他已經非自由身,又或者他根本對自己毫無印象。想到此處,她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己怎能有這樣的心願,自己想的應該是跟武信能夠白首一生啊。艾襄一想到這些,不免心裏又開始煩亂起來,即便再見麵又怎樣呢?自己現在也非自由身了啊。雖然現在武信不理自己,但他也沒有跟自己說不要我了啊。我這樣三心二意的,佛菩薩肯定覺得我不好,肯定不會幫我實現願望的。她隻好小聲地繼續說道:“阿彌陀佛,原諒我放不開曾經的心結。原諒我……就當我什麼心願都未曾許過吧。”之後她叩拜了幾下就走出了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