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府裏的辦事效率很高, 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那丫環的後事處理妥當, 棺材連同板車一同停放在城門口。寶禾先生便趁這當口去買了些當地的小吃, 打算將吃後體驗寫進日記簿裏, 以後寫書的時候用, 畢竟不少人旅行的一大目的就是品嚐各種美食。話說回來, 寶禾先生的敬業精神倒讓人不得不佩服, 即使身處如此落魄的境地,他沒忘了自己的正差。
當他準備完這些時,那府的人也已到了城門。
領頭的還是那個管事, 他見寶禾先生如期而至,眼底滑過一抹失落之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說道:“寶禾先生您是知名的旅行作家, 我也曾拜讀過您的大作。相信以您豐富的經驗一定能順利將這丫頭送回家……我先前已經托人給這丫頭家裏人捎了口信,想必他們那邊已經在準備喪事了, 您到了雙娘灣隻需要問畫晴的家在哪裏, 自然有人接待。到時候恐怕要委屈您自稱是府裏的下人, 他們會款待您的。總之, 祝您旅途順利。”
寶禾先生點了點頭, 向管事保證一定會將棺材安全送達, 隨後又相互客套了幾句便拉著棺材出城去了。
出了城,一直行到酉時。此時日頭已經偏西,但餘溫仍是不減。這一路上沒什麼遮掩, 寶禾先生全身上下被汗水洗了好幾遍, 沒有一處是幹的,衣服裹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處小樹林,耳畔仿佛傳來潺潺的水聲。寶禾先生心中一喜,循著水聲向樹林深處走去,不一會兒麵前便出現了一條小溪。寶禾先生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把駝棺材的板車固定好後,俯身溪邊,掬了一口水喝下去,隻覺一陣清涼,直透心肺。那水甘美之中還微微帶有一絲香氣,想必出自一處絕佳的泉水。寶禾先生覺得如果可以將這處泉水所在寫進書中,倒也算是不虛此行,於是便沿著溪水向上遊|行去。
本來,寶禾先生是想把棺材放在下遊,等自己歸來之後再把它取走繼續趕路,反正這種晦氣的東西也沒人偷。但轉念一想,萬一自己一會兒回來找不到這個地方了怎麼辦?思索再三,寶禾先生還是決定帶著棺材上路。
漸行溪流漸大,兩旁的樹木也漸漸多了起來。轉彎繞過一塊高地,忽然眼前出現一片銀瀑,水聲轟轟不絕,匹練猶如自天而降,飛珠濺玉,讓人歎為觀止。
在這等荒涼之地突然見此美景,寶禾先生頓覺身神俱爽,好奇心起,想看看瀑布之上又有什麼景色,於是拉著棺材,從西麵繞道而上。轉了幾個彎,從一排參天古樹之中穿出,眼前的景色更是令人拍案叫絕。
眼前是一片大湖,湖的南端又是一條大瀑布,水花四濺,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眼。湖水周圍花樹參差,雜花紅白相間,倒映在碧綠的湖水之中,綺麗莫名。寶禾先生看著眼前的景色不由得心曠神怡,胸襟爽朗,回顧身上滿是沙塵,於是卷起褲腳,將雙腳放入水中,一股沁人的涼意頓時席卷全身,有種說不出的暢快,但同時也讓人不由得渴望得到更多的涼意。
寶禾先生低頭看了看湖水,猶豫了一下便脫掉衣服下了水。湖水有些涼,但由於是暑天倒也不算刺骨,清涼的湖水衝洗著皮膚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舒爽。
寶禾先生洗去身上粘著的汗液與塵土後,眯著眼睛望著天邊西沉的夕陽,發現從這個角度看落日特別的美。天色暗淡,殘陽如血,眼前的景色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待到夕陽西沉,天空蒙起一片青黑色,四周的環境也逐漸朦朧起來,就連水溫也降低了許多。寶禾先生見天色已晚便朝岸邊遊去,接下來還要繼續趕路,雖然在這湖邊歇上一宿也不錯,但他可不敢保證前麵那片樹林裏會不會有什麼野獸出沒。
就在寶禾先生快要遊到岸邊時,突然感覺腳下一緊,似乎有什麼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腳踝,他下意識地朝水下一看,卻發現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水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渾濁起來。而自己的一隻腳就在這渾濁之中,裏麵到底有什麼東西,卻看不真切。
寶禾先生把頭仰起來,努力保持著身體平衡,然後用力地拽著腳,想要從那片混沌中擺脫出來,卻感覺腳上越纏越緊,而且莫名生出一股向下的拉力,似乎要把他拉到水底。
這一次寶禾先生有些心慌了,腦海中突然回憶起之前聽到過的怪談。據說在水裏淹死的人,變成鬼了以後身子重,不能超生,要想投胎隻有去害那些遊泳的人,讓他們做替死鬼。
寶禾先生越想越怕,掙紮的動作也淩亂了起來,再加上累了大半日力氣所剩無幾,沒撲騰幾下就沒勁兒了。與此同時,腳上突然一麻,他身子一軟,便沉入水中。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寶禾先生腦中閃過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