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殘暴的父母、兄長相比, 妹妹便顯得十分無害, 山賊的那些殺人放火的活動她也全不參與。家人出門後, 她似乎總是獨自一人呆在家裏, 偶爾會往洞內窺望, 以此玩耍。有時, 她會采些花花草草, 從洞口扔下來。美麗的野花,就這樣悠悠回旋著,落進蒸騰著惡臭的地獄中來。劉子安每次都會試著在花落到地麵上之前接住它們, 他說這花瓣和葉片未曾受到過汙泥的玷染,是清新雅潔的,他想守護住這份淡雅美麗。
當然, 這種癡話無一例外地遭到了阿寧的嗤笑。阿寧總說他愚癡, 若是世間的美好之物可以永存,那大家又怎麼弄體會到其可貴之處呢?老子曾說過,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 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 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 難易相成, 長短相形, 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劉子安真是枉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之書, 簡直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不是一直說我是條狗嗎?這麼說的話, 書可不就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有一次,劉子安終於忍無可忍,挑釁道。
阿寧聞之,正色言道:“準確來說,哈士奇不是一般的狗……一般的狗沒有這麼蠢。”
“所以,你罵我是‘蠢狗’嘍?”劉子安覺得阿寧有些得寸進尺了,簡直是把他的忍讓當成了囂張的資本。
然而奇怪的是,這次阿寧並沒有反唇相譏,而是一臉專注地望著洞口處,不一會兒臉上漸漸露出喜色。
“他們走了!”
“誰?”
“山賊一家啊,看樣子十有□□是留下來‘小羊羔’一人看家。”
“又是你看到的?”
“那還有假,我可是很厲害的。”
“你既然那麼厲害,那咱們為什麼還會被困在這裏?”
“術業有專攻啦……更何況當扈本身也不善於戰鬥。”
此話一出,洞底陷入了迷之寂靜。二人誰也不說話,估摸著山賊一家已經走遠後,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扯著嗓子高聲叫喊。
“有人嗎?”
“誰來救救我們!”
“救命啊!”
“喂——!”
山賊應該知曉他們會在此呼喊,但仍放任不管,大概是確信他們的聲音不會被任何人聽見吧。不過盡管如此,二人還是不願放棄,一旦有機會便會試著向外界求助。
就在這時,少女探出了頭來,可能是聽到了他們呼救的聲音吧。
“其實啊,我是不可以靠近洞口的。”少女操著可愛的聲音,說道。
二人盡力哄勸,試著讓她拿根繩子過來,或者到鄰村喊人搭救。然而少女卻堅持不肯背叛父母,搖了搖頭,道:“不可以的。這樣會被罵的。”
自己怕是要命絕於此了……劉子安悲觀的想到。回憶著自己這二十年來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和先生在一起四處旅行的時光,劉子安眼淚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阿寧看到劉子安懦弱的表現,先是煩躁地瞥了他一眼,隨後眼睛一亮,叫住正想抽身離開的少女,道:“妹子,你不放我們出去,那能不能給我扔點辣椒下來啊。”
少女猶豫了片刻,但想到二人怎麼也不可能憑借辣椒脫身,便點頭同意了。
“你想吃辣了?”劉子安對於阿寧提出的要求感到十分不解。
“是啊。”阿寧答道,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真講究……”劉子安小聲嘟囔著。也顧不得髒不髒,一屁股坐在淤泥裏,看著岩壁上蠕動的白點,不一會兒竟漸漸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