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是很寂寞的啊。”劉子安忽然想起寶禾先生說過的這句話。
的確, 不管誰都好, 隻要能跟他說說話就行。他已經受夠了這種一個人的旅行了。
正想著, 忽見前麵的濃霧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長兩千餘裏, 腰腹甚大, 卻有兩條細長伶仃、不成比例瘦腿, 徘徊彳亍,左右張望,隻在原地打轉, 竟邁不出一步來。
“路在何方?路在何方?”那人嘀咕道。
“看來也是個迷路的人。”劉子安心道,莫名竟產生了一種親切感。
“喂,你是要去哪兒啊?”劉子安問道。
那人忽聽得人聲, 先是一愣, 而後眯著眼睛找了半天,方才尋著劉子安, 吃驚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怎麼生得這般小, 還會說人話?!”
“禽有禽言, 獸有獸語, 我本就是人, 自然會說人話。”劉子安道,“對了,你是要去哪裏啊?”
“我哪兒都不去。”
“哪兒都不去又為何嘴上不停地念叨著什麼‘路在何方’?”劉子安笑問道, 心想:這地方的人還都挺奇怪的。
“我就說你這小腦袋裏能裝進去什麼大智慧, 果然裏麵空空如也!”那人譏諷道,“你豈不知天地之間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便是如何走路嗎?”
“這有何難?”劉子安被莫名其妙罵了兩句,心裏自然不忿,道,“在我們那兒,連幾個月大的小孩子都知道。不,連貓兒、狗兒都知道!”
那人聽劉子安這樣說,先是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後轉笑為哭,哭哭啼啼道:“走路,走路!你卻把它說得太輕巧了!你不知這一步出去,你就不再是你了嗎?”
“隻不過走了兩步路而已,我怎麼就不是我了?”劉子安反問。
“在邁出這一步之前,你本可以向東,可以向西,可以向南,也可以向北。”
“的確如此。”劉子安點頭道,“可這跟我是不是我有什麼關係?”
“一旦你選定一個方向,邁了出去,就隻剩下這一個方向了。”
“那當然!”劉子安笑道,“你這話說的都多餘。”
“可是你不覺得少了些什麼嗎?”那人問道,臉上愁苦之色更甚。
劉子安想了想,完全沒覺得少了些什麼。
“走一步能少什麼東西?”他問道。
“少得多了!”那人忽然拔高聲音,把劉子安嚇了一跳,“選擇了一個方向,那其他三個方向呢?全都丟啦!”
“是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劉子安還是不明白這人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那人望著他的臉,忽又大哭起來,道:“這難道還不令人傷心難過嗎?!”
劉子安被這人說得一愣,心道:倘若世上之人皆為這種問題而憂心忡忡,世界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那人仿佛讀懂了劉子安內心的想法,突然道:“世人不去想這個問題,是世人糊塗!如果能想一想這個問題,他們還能忍心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邁步嗎?你仔細想一想,他們每走一步,踏上的都是一條不歸路啊!誰知道從一個方向走下去,會是怎樣的路!假如是苦難之路呢?他們還能後悔嗎?要知道覆水難收,去路難反啊!”
劉子安有些糊塗了,覺得此人所言似乎有些道理,最起碼自己辯不倒他。忽想到自己一路走來,不管不顧,到如今已不知走了多少時光,或者本來他可以有另一番路走,不,是三番!也許那些路上,會有人給他更好的建議,幫助他早日與先生會和。亦或許,會比現在這條路更別致好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