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劉子安回身抱住寶禾先生, 久久不願撒手。
寶禾先生先是一愣, 而後緩緩伸出手臂, 回抱住劉子安, 淺笑不語。
“這孩子還真是您徒弟啊。”巫姑有些吃驚, 眼中隱隱流露出羨慕之情。
早知道寶禾先生是收徒弟的, 那她早就......
“給大家介紹一下, 這是我徒弟,劉子安。”待劉子安情緒緩和了,寶禾先生把他推到身前, 笑道。
“是哪種徒弟?”巫盼問道。
徒弟也分很多種,若論親疏,有掛名弟子和親傳弟子;若論地位, 旅者的徒弟跟盤古的徒弟肯定也是不一樣的。
“唯一的徒弟。”寶禾先生仿佛沒聽懂巫盼的問題似的, 笑了笑,答道, “這一個就夠我操心的了。”
巫盼點了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在這時, 外麵又進來一人, 懶懶散散的, 不住打著哈欠, 讓人看見他就忍不住升起困意。
“哎呀,我就知道寶禾先生已經到這裏了,也不等等我。”那人抱怨道。
“你自己懶懶散散的, 還怨得著別人?”巫姑笑道, “方才聽人說,十巫出門,最少有三、四個人跟著。我就在想,這些人一定是胡說,我出門就從來沒叫人跟過。可是現在啊,我倒覺得冤枉人家了,咱們巫羅大人出門,是得有三、四個人跟著,萬一你走著走著不小心睡著了,好把你給抬回來。”
“就你會說。”巫羅打了個哈欠,道,“你哪用別人跟著,有巫禮這麼個大塊頭,別人還不都躲著你走。”
巫禮憨憨地笑著,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合著他們兩個是一對啊。”劉子安心裏覺得好笑,“一個這麼高,一個這麼矮,一個那麼聰明,一個又那麼蠢笨......真是不般配極了!”
“是不是覺得他們兩個特別不配?”寶禾先生在劉子安耳邊輕聲道。
劉子安點了點頭。
“我最開始也是這麼覺得的,可一眨眼,人家都好了好幾萬年了。”寶禾先生感歎道。
劉子安沉浸在找到寶禾先生的喜悅之中,可能沒有感受出來,但朱蒙旁觀者清,總覺得寶禾先生跟以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了。
但究竟是哪兒不一樣,他又不太說得上來。
“行了,回去再聊吧,別耽誤人家生意。”寶禾先生道,“咱們在這兒,人家都沒法開門營業了。”
“可我才剛到啊。”巫羅愁眉苦臉道。
他這個人在十巫之中本事不是最弱的,資曆也不是最淺的,可他偏偏排名最末。原因無他,就是懶得比試。
要說他這人也算是懶得可以,有一次房子都燒著了,明明施個法就能把火撲滅,可他就是懶得抬手,到最後,還是巫禮路過把他給扛出來了。所以說這次走到酒樓,於他而言便已是極耗體力之事,再走回去,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好歹也是十巫之一,你就是爛也要有個限度吧。”巫盼皺了皺眉道。
巫羅沒有回答,他已經睡著了。
巫盼歎了口氣,給巫禮使了個眼色。巫禮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巫羅扛到了肩上。
“走吧。”寶禾先生笑道。
“先生,他們為什麼抓你來?”一邊走,劉子安一邊小聲地向寶禾先生問道。
“都是老朋友,好久不見了,過來打個招呼。”寶禾先生道,頓了頓,又道,“你們是不是撞上巫真的惡作劇了?”
“惡作劇?”劉子安直到現在想起財神廟裏發生的事情,還覺得汗毛倒立。
寶禾先生一看劉子安的反應,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雖然看著可怕,實則並不傷人,想想看,除了嚇一跳之外,你們還有什麼別的症狀嗎?”
“可他把我們變成了石像啊!”劉子安道,“如果不是女祭、女戚幫我們解咒,我們現在還是塊石頭。”
“女祭、女戚?這倆孩子畢業了?”寶禾先生露出回憶的神色,“想當初她們可是萬年留級生。”
“你們在聊什麼?誰是萬年留級生?”巫姑耳朵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湊過來問道。
“我們在說女祭、女戚。”寶禾先生道,“我記得她們倆好像做了很久的學生。”
“也是這倆孩子可憐,投到了巫羅門下。”巫姑輕歎道,“你看他自己成天到晚還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呢,怎麼帶得好徒弟?”
“我怎麼記得你們坐下的弟子都是一起上課的?”寶禾先生奇道。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巫姑輕笑道,“那時候我們十個人的弟子加在一起還不足百人,當然一起上課比較方便。但是現在,不是我自誇,在我們這裏呆過的最起碼得有上萬人了。”
劉子安有些聽糊塗了,問道:“先生,你以前來過這兒?我怎麼不知道?”
看著劉子安那迷茫的表情,巫姑笑得花枝亂顫。
“就這一個徒弟,你還不跟他說實話?”
“什麼實不實話的?難道先生有事情瞞著自己?”劉子安心裏更加糊塗了。
“之前我自己都稀裏糊塗的,這不是剛想起來嗎?”寶禾先生苦笑,拍了拍劉子安的胳膊,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回去了就告訴你。”
雖然寶禾先生已經答應了會告訴他,但想到寶禾先生跟別人之間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劉子安心裏還是酸酸的。
談話間,一行人來到了住的地方。
從外麵看,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民居,但走進去之後,裏麵卻是別有天地。
巫姑見劉子安他們好奇,便熱情地帶著其四處參觀。
不得不說,十巫的住所倒還真有點意思。
有一間屋子,裏麵的一切事物都是尋常所見的兩倍那麼大。劉子安在巫姑的攛掇下走進了房間,發現在常人中已經不算矮的自己,居然才比桌子腿搞那麼一點兒。
“這是巨人的房間吧!”劉子安咋舌。
“這是巫禮的房間。”寶禾先生笑道。
與之相反,出了這個門,對麵的房間則一切都小小的。
小小的門,小小的桌椅,小小的床。
劉子安甚至要彎下腰來,才能保證自己的頭不會撞到房梁。
“我忽然在想,如果你和巫禮要見麵,是在他的房間還是在你的房間?”劉子安問道。
“既不在他的房間,也不在我的房間。”巫姑媚笑道,“弄髒了還得自己收拾,怪麻煩的。”
“那在誰的房間?”劉子安問道。
話音剛落,他忽然反應過來巫姑方才說的“弄髒”是怎麼回事,不由得有些臉紅。
“在巫羅的房間。”
劉子安最開始還不解其意,直到親眼所見,他才恍然大悟。
打開房門,他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就是一張床。
一張很大很大、很舒服很舒服的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
除此之外,他再沒看到別的,連張椅子都沒有。
躺在床上那人並沒有睡著,眼睛一直睜得很大,可是盡管他聽到他們進來了,卻始終沒有理他們。
“你們看他這床,是不是一個‘見麵’的好地方?”巫姑笑道。
“可他這麼懶,即使床被你們弄髒了,恐怕也懶得收拾吧。”主盟看了一眼那張髒兮兮的床,笑道。
離開了巫羅的房間後,他們又去了除巫鹹之外其他幾巫的房間,無一不極具個人特色。
待參觀完這一圈,巫盼尋來,說是房間已經備好了。
劉子安許久不見寶禾先生,賴在他身邊不肯走,要多說會兒話,寶禾先生也應允了。
“先生,你還沒跟我說那件事呢。”到了房間,劉子安忍不住道。
“什麼事?”
“就是你方才跟巫姑說的那件事啊。”
寶禾先生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先前一直說自己夢魘纏身是不是?”
“的確有這麼回事。”劉子安承認道,“在夢裏的時候明明一切都很清晰,但一睜開眼就全忘了。”
“夢難免會如此,讓人分不清真假。”寶禾先生朝劉子安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劉子安依言過去。
他以為寶禾先生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說,然而寶禾先生隻是用手指在他頭上一點。
緊接著,劉子安隻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而後便陷入了昏迷。
寶禾先生將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望著他的睡眼歎道:“你倒真會給我攬事。”
劉子安這一覺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做了這麼長的一個夢,他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亂得很。
“寶禾先生是盤古?這也太扯了吧!”劉子安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甩出去。
然而奇怪的是,往常一醒來就忘了的夢境內容,此時就像刻在了腦子裏一樣,清晰得很。
“醒了?”寶禾先生此時走了進來,看劉子安癡癡傻傻地坐在床上,笑道,“都想起來了?”
“嗯。”劉子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怔了半晌,心中陡然一驚。
先生怎麼會知道夢境的內容?!
“不光知道你夢境的內容,平日裏你所思所想,所聞所見我統統知道。”寶禾先生摸了摸劉子安的頭,道,“比如那女子國的國王長得跟風部祖師一模一樣。”
劉子安驚訝地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寶禾先生。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
“還記得你小時候被玉中鬼纏身的事嗎?”寶禾先生問道。
劉子安點了點頭。
“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嗎?”寶禾先生又問。
“是先生救了我。”劉子安道。
“怎麼救的?”
“泡澡......”
“泡澡之前呢?”
“之前?”劉子安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好像給我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那是生機。”寶禾先生道,“說白了,就是我下輩子。”
劉子安聽了有些發愣,他理解不了寶禾先生告訴他的信息。
寶禾先生見他一臉茫然,接著解釋道:“你在那個時候本就應該已經死了,可我用了自己的來世續了你這輩子的命。換句話來說,你現在就是我的來世。”
“這也太扯了吧。”劉子安啞然失笑,“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擁有兩世?”
“預防萬一嘛。”寶禾先生聳了聳肩道,“畢竟有人一直想要殺我,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手裏握著一線生機,就不用麻煩去地府走一趟,隨時可以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