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平安飛了回來, 又停在鍾承止頭頂上亂撲騰:“你到底準備如何, 不要想些麻煩的歪心思。”
鍾承止抱著手臂, 坐在耳房內的凳子上, 也沒去抓在自己頭上折騰的平安:“你沒看出來嗎, 婉螢是一個十三年的魂, 在一個三十年的身體裏。”
“那又如何?”平安啄了下鍾承止腦袋。
“如何會有魂與身體年紀不同的?”
“那又如何?”
“這魂與身體可能不是一個人的。”
平安抖了抖翅膀,飛到一邊的桌子上站著:“那又如何?這些與你無關。你隻用收回這人身上的鬼玉便行。”
鍾承止轉頭看著桌上的平安:“這情況隻可能是移魂,即便是我與閻王那家夥, 用完整的鬼玉移魂,都是很困難的事,你應該最清楚不過。而婉螢身上僅有很淡的氣息, 說明隻是很小的碎塊。還不覺得事有蹊蹺?而且還不明這個對你有多重要?待收齊的那天……”
“我不明!我隻知你現在須得盡快集全鬼玉, 做好你應做的事。”平安打斷鍾承止,站在桌上, 與鍾承止對視, “你可憐那姑娘也好, 想別的也好, 都毫無意義。幫你與監督你不要成日就知偷懶, 就是我的使命, 其他對我也毫無意義。”
“……”
房裏一時沉默。
“行吧,那也要等他們回來,先睡覺。”
鍾承止不再回話, 合衣倒在塌上就睡。
平安看著背對自己的鍾承止, 撲騰了幾下翅膀,飛進了窗外愈來愈暗沉一色,樹與雲的剪影裏。
入夜。
對比京城近乎徹夜的燈繁酒綠與歌舞升平,幾百裏外的建安沉靜得如早已走過人世滄桑的耄耋老人,隻是默默地看著年輕人依然在紅塵滾滾間拚命呐喊與掙紮。
岐黃館被夜色籠罩,除了窗外風吹樹動,似乎有輕輕的腳步聲。
鍾承止依然合衣半蓋著塌上不甚幹淨的被子靜靜沉睡。
突然。
一道寒光,刀刃揮落。
鍾承止從睡夢中倏然睜開雙眼,迅速掀起薄被,抬腿一踢。
腳擊到持刀人拿刀的手腕上,同時翻身滾下榻,順手拿起地上的長包裹起身反手抬起一檔。
婉螢爹狂憤的麵容在窗外透入的月光中顯得猙獰無比,雙目發紅,揮刀往鍾承止身上直砍。
能看得出,婉螢爹有些許武功底子,但哪是鍾承止的對手。
鍾承止兩三下就鎖了婉螢爹的全部招路,側身手肘往婉螢爹的胸部一撞。婉螢爹頓時向後倒去,滑了一段撞在牆頭,癱坐在地上。
鍾承止收了招,手握著長包裹一頭,另一頭直直指著婉螢爹眉心。
鍾承止垂目俯視:“你想幹什麼?”
“這話應是我問才對吧!”婉螢爹咬著牙,聲音從牙縫裏傳出。
“哦?你認為我想幹什麼?”鍾承止回問。
“你想對婉螢做什麼?!”婉螢的爹抬高了音量。
“我對婉螢沒做什麼,而是你對她做了什麼。”鍾承止依然輕描淡寫地說著。
婉螢爹抬起頭對著鍾承止咆吼:“她是我閨女!我做什麼也不關你的事——!!”
“你怎知不關我的事。”鍾承止放下指著婉螢爹的長包裹,轉而反手握著,抱起雙臂,在房裏渡起步,清清淡淡地說道,“尚藥局,盧醫堂。”
婉螢爹眼神一凜。
“你是發現了什麼還偷了什麼便要躲起來?又怕太偏僻地兒去京城不太方便,便躲在這?”鍾承止繼續踱著步漫不經心的樣子,“可你覺著……你能躲多久?即便這不是先被我撞上了,難道你還指望著,如此安逸平凡地過一輩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