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 會試第一場第一日。
門口的隊果然排得比那日拿證還要誇張, 隊伍周圍還站著一些士兵在維護秩序, 避免有人擁擠插隊。每位進場的考生都要被帶進一屋內, 脫衣檢查有無夾帶, 以及所攜食物文房等是否藏著東西。近萬試子應考, 可見這隊伍前進速度之慢。
自此開始, 便是大華三年一度的科舉,處處都由禮部或皇上親自過手,容不得半點虛假, 也自然無法開後門了。不過富家子弟一般都早早地叫下人來代為排隊,本人到了替換便好,這總沒法管的。魏老果然已安排好此事, 鍾承止與重涵到的時候, 那下人前麵就不到二十人,不用排多久便能進去。
到了這處, 景曲終於無法與鍾承止形影不離了。進貢院大門前, 鍾承止便要景曲同魏老回去, 後日再一起來接。
被檢查好的考生取好考卷, 對著準考證上的千字文編號, 找到自己號舍, 坐進去便不可再隨意出來。像鍾承止與重涵的號舍都是魏老事先安排過,具是最好的位置,不然在每巷茅廁附近的, 那也是夠嗆。
號舍內幾乎僅隻能容納一人的基本活動, 兩側牆壁上有高低兩層磚托,托著兩塊木板。外麵那張木板放在高層,裏麵的木板放在低層時,便是桌子與凳子,考生就如此坐著答卷。到了晚上把外麵木板放到低層,同裏麵木板一樣高度便是床了。
會試的三場九天吃喝拉撒睡都要在這小小號舍裏解決,對於富家子弟嬌生慣養的,與受罪也沒多大差別。所以當年重涵自己硬要參加鄉試時,一進來便後悔個半死,又不好意思臨陣逃脫,隻得硬著頭皮考完。但到會試,管你是家徒四壁還是名門大戶隻要想要靠科舉入仕,誰也逃不掉。
與鄉試一樣,三場分別考四書經義、論道判詔誥表、經史策問。第三場策問最難,往往是經史,兵策、天文地理、水利農田、治國大計等無不涉及。優劣選拔標準並不固定,除了死記硬背部分定不可錯太多,其他文采、理解、觀點、策略都占些許。如在一項上特有所長,另幾項弱點也有能中第的。例如策問上毫無見地,但寫的一手絕好的判詔誥表,那也是能給皇上當當筆杆子的。總之就是讓考官覺得你確有點才,值得被朝廷所用。一個龐大的國家機器,諸多關節,也確實每個職位都需有人運作,並非個個都要雄才大略。
十年寒窗苦讀,考得一朝功名,皆在此幾日。誤過一場,不開恩科便再等三年。滿場考生不是冥思苦想就在奮筆疾書,當然也總有個別不同的,例如緊張得拉肚子的、發抖的、暈過去的、還有鍾承止這個十分輕鬆悠閑的。
兩日後,交卷散場。出貢院大門時,好多試子都是蓬頭垢麵,樣貌疲憊。
鍾承止與重涵在停馬車處碰到了李章明、張海雲與韓玉,其實都是特地等著的。幾人本想韓玉定是又要憔悴不堪,結果一見,雖然略帶疲倦但卻紅光滿麵。問了一問,原來那日韓玉與繁斐共度良宵果然並非隻促膝長談,該做什麼全都做了,還約得若杏榜題名,便再度良宵。
想來以韓玉的性子,若不是繁斐心甘情願甚至投懷送抱,絕不會強人所難。鍾承止不禁覺著,即便披著霞淩閣華麗的外衣,看來終歸還是市井之人,耍的還是女人心思,說京城不到十人可見,絕非屬實。當然,韓玉喜歡便好。
鍾承止的傷其實還未完全痊愈,兩日在硬木板上睡得甚是難受,嬌生慣養的重涵更是如此。兩人疲倦地回到重府,大吃一頓早早休息。第二日又如第一場一樣去排隊入場,兩日後再出來。如此連考三場磨成鬼。待全考完回家,倆人都蒙頭大睡了一整天,睡醒起來吃了繼續睡。
到再翌日早上睜開眼睛,重涵躺在床上,清醒過來。突然意識到,隻要會試不落榜,自己十幾年不斷的讀書背書就終於到了個頭。雖然學海無涯,而且中了進士入翰林當個庶常幹的還是做學之事。但再也不會像小時那樣,哭著鬧著也被強迫看書寫字了,也不會像國子監時那樣,一月三十天,二十七天全在讀書背書,實在枯燥得緊。所以每次難得出來才會玩得胡鬧。自己活了十八年,居然大部分時候都是書書書,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殊不知道等到以後某日才發現,原來年少隻有讀書與玩鬧的時候,才是一生最輕快的時光。
會試放榜時間較長,二月十八考完要到三月初五放榜,這之前簡直就叫就無事可做,怎能不胡亂玩一場。
重涵想到鍾承止來京城這麼久都沒出去逛過,決定要好好一盡地主之誼,於是穿戴梳整好便往鍾承止的跨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