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迷霧中(1 / 2)

待整閣內稍微平息下來, 韓玉扔掉鐵錘, 跑到繁斐身邊, 看著繁斐肩上的傷一臉心疼。然後溫言軟語甜言蜜語說得一旁的重涵聽著實在受不了了, 趕快走到了房間另一頭欄杆旁, 離得他們倆遠遠的。而長苑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

重涵抬頭望向六樓榆呤風房間的方向, 正好見到孫煦走了進去, 也算安心孫煦應該是沒事。重涵想了想從進霞淩閣到現在,似乎又有很多自己看得不太明白的事情。雖然重涵覺得孫煦今日要來霞淩閣絕非是因為真想狎妓,但發生的事卻遠遠超出了重涵的預料。

重涵能料想有人想行刺孫煦, 卻無法想到會是這麼多人且拿著殿前司的腰牌。重涵能料想霞淩閣這些身手不凡的黑衣男侍衛出手相救,卻無法想到會是這樣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重涵更想不到,就繁斐這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女子, 武功居然遠在自己之上, 自己這花拳繡腿還真就隻能叫花拳繡腿。

這一切給重涵的感覺,就恰如鍾承止身份給重涵的感覺。在迷霧中有一個大概輪廓卻不甚清晰。重涵抓到了迷霧中伸出的雙手, 緊緊握著, 卻不敢靠近一步。生怕自己一拽, 手裏便煙消雲散, 一切又歸於那陌生的迷霧之中。但這迷霧卻越來越大, 開始充實著重涵本自以為熟悉的光亮世界。其實究竟是自己站在迷霧之外, 還是從來都未曾看清身處的這世界罷了。

重涵低下頭,又望向霞淩閣樓下。閣內的客人還在興奮之中,互相討論著剛剛那驚世奇景。明日起, 此事必將如那日學子聚會, 鍾承止登頂,榆聆風獨舞一樣,傳奇般傳遍整個京城乃至大華各地。對於普通百姓,今日這有驚無險卻華麗無比的一幕,可能與那日之事也並無太大差別,都不過是偌大京城眾多的神奇傳說之一。時以久日,甚至不知是真是假。但是……

與鍾承止相識不過三月,不過走完了一個杏落桃開的春走夏來。重涵卻覺得,在這如梭日月間,自己所見的天地早就換了一番光景。就如同這依然旋錯著華光琉彩的霞淩閣,今日過後的自己,在知道了這巨大的機關樓層,這牆壁之間暗藏的武器,這人人能武的優伶侍從,還能當霞淩閣僅僅是大華的一座略有名望的聲色之所嗎?

幾月前的自己,想的不過是與鍾承止手心相連,朝夕相伴,去過那曾經以為不會有盡頭的歡謔日子。但而今……既然愛的是這樣一個身處迷霧之中的人,那想真正的抱緊他,又如何能置身於迷霧之外。

重涵抬起一隻手,放到自己目光之前,再次握緊了拳頭……

“重大人。”

一個似乎聽過卻陌生的聲音在重涵身後響起。

重涵轉頭,站在眼前的人,不高,僅到自己肩膀,也並不壯實,留著稀疏薄短的胡子,正直中年。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不會想到此人居然是一位武官,掌著京城或者說全國禁軍的殿前司都指揮使——林槮。

今日生事的人可是拿著殿前司的腰牌,要追究下去林槮必定難辭其咎。不知林槮此時是如何感想。林槮這從二品的大官,居然叫重涵這個連官都算不上的庶吉士為“重大人”,也不知是給重綏溫麵子還是此時形勢所累。

剛才酒閣子外各種抓人抬人的嘈雜聲,不用想也知道是剛剛進閣的那些禁軍在處置這堆自稱殿前軍的人,但重涵沒想到林槮居然親自來了。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今日這事可不是小事,說最輕也是刺殺皇上的大罪,說重更是謀反叛亂,確實需要林槮親自出馬。隻是這樣的事情,被霞淩閣在轉瞬間以極為戲劇性的方式給了解了,讓人覺得簡直像出戲,倒不像是件大事了。

見重涵轉身,林槮未有見禮,隻點頭示意了下,畢竟倆人不管輩份與官品都實在有別。林槮對重涵說道:“為官接到通報說陛下微服出訪體察民情,不料遭到蓄謀不軌的歹徒圍堵刺殺,重大人及時舍生護駕,方守得陛下萬全。這些歹徒居然敢妄稱自己為殿前軍,實在是膽大包天!為官救駕來遲,多虧重大人在場。”

重涵給林槮見禮:“下官參見林大人,這……臣為君而戰,自是理所當然。”

其實林槮與重家一直有點不對付,畢竟林槮受著重綏溫這樞密使的製約,但統兵權又確實在林槮手裏。自大華建朝以來,樞密使與殿前司都指揮使要是互相對付了,那可要改朝換代了。重涵看到林槮,還想著與皇上偷偷出宮的事該如何交代,怎麼就有人交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