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誰的信(1 / 2)

天邊破開第一絲天光, 但京城今日不是晴日, 便顯得暗淡無比。

五更的打更還未響起, 重涵睜開眼睛, 猛然坐起, 直喘粗氣, 就好像從噩夢中驚醒, 但重涵卻絲毫不記得夢中境物,隻覺得有什麼堵在心頭,如何都揮之不去。

前日大經筵, 重涵本想等經筵後找孫煦詢問下先日之事。但當進了大慶殿,重涵卻發現氣氛十分微妙。幾乎所有的官員皆是戰戰兢兢,謹小慎微, 好似連走路都怕邁錯了步子。即便到散場之時, 也無人互相攀談,隻靜靜離開。重涵參加大小經筵已有數次, 作為新科庶吉士、重綏溫的兒子, 自然時有官員來打個招呼, 卻沒有任何一次比昨日更多。

這種緊張氣氛以及最後不斷的寒暄, 讓重涵到實在沒找著機會給孫煦的貼身內侍說一下, 自己想見皇上, 而重涵這官職又無法正式求見。於是隻好作罷,待後日的小經筵再看,便是今日。

出到院子裏, 天邊才剛剛泛起一片魚肚白。

重涵今日沒有從入靜開始練功, 因為不知為何根本靜不下來,直接拿劍揮起了劍招。這套劍招重涵記三字經時就已學會,每一步每一招熟悉得如走路吃飯,全然不用去思考,但重涵至今都不知這套劍招其名為何。

出了一身汗,吃了早飯,坐到馬車上,重涵還是覺得心靜不下來,總在一噔一噔地跳。

關於前日大經筵的氣氛,後來回到翰林院,重涵滿是疑惑地與李章明他們提起,結果話音剛落就被張海雲敲了下腦袋,然後湊在重涵耳邊說道:“你難道還不明,出了這檔事哪個官員會不擔心自己腦袋?現在你可是說個姓名便能要人全家的性命。沒見這會連玉兒都有人孝敬了嗎。”

重涵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救駕有功”原來還有如此一層用途。但若這事整個都是計,難道自己在之後也是計劃的一環?為何會讓自己手握這樣的權利?重涵倒希望孫煦與鍾承止都給自己說個明的,但偏偏兩個人什麼都不說。

馬車踩著晨光一搖一擺地到了翰林院,重涵走進大院。照常,院子裏隻有一個在打掃的下人,每日隻有這個時候會覺得會覺得屋頂鳥兒的叫聲,喧囂卻又清耳悅心。

走進專為纂修《守和全覽》騰出來的屋子,撲鼻的筆墨書香,讓重涵頓覺寧靜。整整筆硯,翻翻書頁,梭梭的紙聲仿佛輕撫在心頭,似乎其他任何事都變得如紅塵空華,不過繁花虛影,非實非相。重涵甚至想不通,為何自己過去十八年每每看書都會覺得煩躁不已。

重涵剛清理了沒一會,李章明走了進來。倆人也未說話,隻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便一起收拾桌子,隨後又一起把一些已經謄抄過的書籍拿回藏書樓。

路上重涵想了想,對李章明問道:“……你說,我們的月錢能買點什麼?”

李章明對這個問題有點意外,庶吉士一個月月錢才四兩五錢,還不夠在霞淩閣喝杯酒。對重涵來說,這錢還真是買不了什麼。於是李章明頗為不明其意,皺著眉頭尋思了好一會,才回道:“四兩五錢,據說大概能買四石米,二十鬥鹽,若是尋常酒肆的好酒大概能買五六十斤,次酒能有上百斤。”

重涵聽了哭笑不得,這果然像李章明回的話:“我是說買個物件啥的。五月初日是承止生日……我想就拿自己月錢買點啥……”

李章明聽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想了好一會:“承止平日的穿著用度,似乎並無所缺,也未見特別喜好。你不應比我更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