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 朝城外(1 / 3)

重涵與孫煦告辭, 出宮回重府。

重綏溫還未歸, 重涵先進自己屋子與最近住的廂房, 整理要帶上的衣裳與些許雜物, 打成包裹, 然後去找重夫人。

此時天色已全黑, 重夫人正在油光燈下讀著信件。

佛山那邊鐵務, 每月都會發信來給重夫人彙報情況,以及一些問題交由重夫人定奪。故即便重夫人在京城,也對佛山各種細碎了若指掌, 時常要忙於處理這些,又要張羅重家的大小事,並不像普通婦道人家的清閑。隻是好在魏老是個得利助手, 事事隻要魏老參手, 定能把自己職權之內做到盡善盡美。

魏老在重家已多年,遠比重涵歲數要大, 在重涵的感覺裏, 魏老甚至不是下人, 而是如同爺爺一般的長輩與親人。平日除了普通下人做不了的事, 例如置辦大物件, 去宮裏傳話之類。重涵絕不會使喚魏老幹雜事, 但魏老從來都將重涵的貼身事務處理得妥妥當當,盡如人意。

重家人不多,在重綏溫以上便無長輩, 而往下, 重林深居皇宮,重熔一年大半不在京城。平日其實除了重涵,便隻有重夫人與重熔的媳婦——施皖從。

照說以重熔的身份,娶的正室不是王公貴族也必是大家之後。但很奇怪,重涵都不知施皖從來自何處,起碼定非宗室子弟也非朝中高官家的小姐。

佛山王家,也就是重夫人娘家,雖然可說是那一片地兒百姓的衣食父母,但極為親民,與曠工佃戶關係融洽無間。起碼在孩子看來,並不似有太多上下之分。重涵自小每年在佛山半年,與平民接觸甚多,從不認為身份有別成親結友須得門當戶對。故當重熔成親之時,重涵對施皖從家世略感奇怪,但卻絲毫未覺有何不妥,隻想自己大哥喜歡便好,即便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又如何。這也是重涵對自己與鍾承止關係同樣未覺有何不妥的原因之一。

不過因為之前完全不相識,重熔又多不在京城,倆人成親時重涵已有十六,作為男子多少要避點嫌,故重涵與施皖從雖同住在重府,除了日常免不掉的碰麵,其餘時候甚少有往,頗為生分。

重家一共就這麼幾個人,重府卻還住著一些其他人,例如守衛重府的武人。這些武人重涵叫不全姓名,卻知道他們身手都相當不凡,起碼披靡榜的第一從來都不是其對手。另外重夫人王家的親戚時有在京城的,也會居於重府。盡管這些人住的院子與重家人的定不在一處,不過整個重府也不算冷清。加之重綏溫與重熔都位居高位,重府中的各項對內對外雜務也不少,像收禮送禮,登門的人哪些趕走,哪些要客氣款待,逢年過節的一些祭祀,與宮裏還有王家的諸多往來,府裏其他人的居食用度,下人的管理。這些亂七八糟的加起來繁瑣複雜,處理好絕非易事,但魏老卻能以一人之力辦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讓重綏溫與重夫人操心。

重涵不知的是,魏老其實既非重綏溫幕下之人,亦非重夫人王家人,而是重林的母親從娘家帶到重府的。照說重林的母親過世後,魏老在重家就略顯尷尬。但魏老實在是把重府各項瑣事處理得太過完美,主子用來得心應手,不管是重綏溫還是重夫人都舍不得放魏老走,於是魏老的重府大管家身份便一直無可動搖。也由此,魏老是十九年來看著重涵從娘胎裏長成人,這其中感情也絕非一般。

重涵進到重夫人房間,叫了聲:“娘。”

重夫人抬頭一見到重涵神情就知有正事要說,非是平日寒暄,便放下手中信,起身拉著重涵坐到了房內另一側的榻上,握著重涵的手,問道:“怎麼了?”

重涵看著重夫人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重夫人就一直靜靜地等著。

重涵又低頭看著重夫人握著自己的手:“……娘,孩兒……要去臨安。”

重夫人也看著重涵,沉默了會,才回道:“何時去?”

“……今日就去。”

重夫人疑惑地問道:“為何這麼急?晚上出門諸多不便,為何不待明兒天明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