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在佛山的土地從秀水河居民區的北麵一直連到近乎挨著梅林山, 占了佛山東北不小的一塊地方。其中包括了一座幾乎全村人都以鍛鐵為業的小村莊, 村子裏的人自然都受雇於王家。
王家將這小村莊打造成了冶煉鍛造鐵的大作坊, 使得此處日夜火光衝天, 灰煙滾滾, 好如黑龍升空。村莊周圍隔著數十裏遠遠就能看到這不凡之象。久而久之倒也成了遠近聞名的佛山八景之一。
而鍛鐵村再往北的丘陵地帶, 鐵礦豐富, 王家便在此地大麵積開采。如此多年過去,土地表層的鐵礦早已被開采殆盡,現在幾乎全轉為地下開采。於是進入這片矮山之地, 便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礦洞與進進出出的礦工,對於未曾見過的人,同樣是一奇景。
不管是鍛鐵村還是礦山, 其實重夫人都不用日日來。但重夫人接手王家產業開始, 隻要人在佛山,且非休日, 就每日必到鍛鐵村或礦山看一看, 問一問。這樣匠工們有任何不滿, 都能直接對重夫人說明。故盡管王家家大業大, 支脈繁多, 但下麵分支出去的每層每級的頭領管事, 都不敢私自妄為。
鍾承止早就覺得佛山估計有些什麼,但卻沒想才到佛山短短三日,且根本並未去刻意打探, 就看到了比臨安更為複雜的情況。佛山這塊地方出任何大事, 王家都不可能毫無關係,於是鍾承止也想盡快去看看王家的產業,重涵的提議可謂正合鍾承止的意。
重涵不知重夫人今日在何處,不過先去鍛鐵村,找不著再去礦山,反正也是順路,故並未先回帖泰圓詢問。
鍛鐵村離帖泰圓不近,但沒了李章明幾人,鍾承止、重涵、景曲便能疾速而行。雖然重涵現在跟著還是有些吃力,也能勉勉強強跟上,再不用鍾承止背著抱著了。
三人在隅中便到了鍛鐵村。佛山本就還暑氣未散,這鍛鐵村更是比其他地方再熱出一截來。大太陽下,個個屋子內都燃著火爐,紅光衝天,火星飛濺。處處敲打聲撞響不絕,震耳欲聾,其中又穿插水汽蒸騰的滋滋之音。實在是一幅火熱無比的景象。
鍾承止跟在重涵身後饒有興趣地左顧右盼,每間屋子都想進去瞧一瞧。
重涵一轉頭,就看到鍾承止滿頭是汗,便停下拿出手絹替鍾承止擦了擦:“你要想四處逛逛不然晚上再來一趟,白日這裏太熱了。”
鍾承止笑了笑:“沒事,沒你大夏天的壓著我一晚上熱。”
景曲就站在旁邊,重涵一聽又臉紅了,趕快拉著鍾承止往前走。
鍛鐵村的人本都在幹活,有數人出屋子看清了重涵後,那日剛到佛山的景像又再現。一整條道的人都出來圍著重涵“二少爺”“二少爺”地叫。不過重涵今日可沒帶著紅包,隻能對每人回禮,順便問問重夫人可在鍛鐵村。
問了好些人終於有人知道,原來重夫人今日在鍛鐵村停留了片刻就去了礦山。鍾承止三人到之前才走了沒多久。於是重涵便陪著鍾承止在鍛鐵村先逛逛,一會再繼續去往礦山。
陰府也有鍛鐵之處,讓鍾承止如此有興趣的並非這些有火爐水缸的屋子,也非赤著半身勞作的匠工,而是鍾承止發現,整個鍛鐵村機關運用相當之多,幾乎每間屋子都配著。而且並非尋常能見的普通機關,就例如火爐旁的風箱,既非靠人力也非靠畜生,亦非水排。鍾承止就在火爐旁站著看了半天,又問了問,才知道這機關也是同飛船一樣,是猛火油做燃料。
將鍛鐵村的機關看了個遍,鍾承止三人繼續南行去往礦山。不過鍾承止熱得還沒喘過來,三人便在林間慢慢走著。
鍾承止對重涵問道:“鍛鐵村的機關從何處而來?”
重涵:“就在佛山買來的,佛廣兩處的各種作坊,機關使用得都很普遍,我小時候就已如此。但那機關店沒開在路邊,外地人似乎很少知道,而且產量不大,佛山本地就已供不應求。僅僅我們家鍛鐵村與礦山上用的,都花了好多年才慢慢配齊。”
鍾承止低著頭走了幾步,又問道:“你可知這機關店在何處?”
重涵搖搖頭:“我不太清楚,這些還是聽梁所說。但我娘肯定知道,呆會一起問。”
三人走到樹林中一處,長苑突然現了身,對重涵說:“我想離開一會,稍後去礦山與你們彙合。”
重涵今日第二次愣到了,長苑從來沒對重涵說過這樣的請求。
“……好,你去。”重涵半晌才回話,長苑便對鍾承止與景曲見了個禮,然後須臾間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