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小三爺的人, 滿臉的絡腮胡子, 除了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再看不出他的樣貌了, 目光往下落, 到了他的手上, 虎口上是厚厚的老繭。
那是一雙常年幹活或是慣拿刀劍的手。
沈妙珠的心口一緊, 腿上的重量卻容不得她後退。
小三爺看著那小姑娘似乎膽怯了,嗤得一聲笑了,就要放下簾子, 就聽好聽的聲音說道:“我的丫鬟受傷了,請問有止血藥嘛?”
這倒奇怪了。
醒了不哭不怕,還敢開口要止血藥。
小三爺較有興致的看了看小姑娘, 盯著對方頭皮發麻, 方從懷裏掏出一隻瓷瓶,在對方放鬆之餘又收了回去。
沈妙珠笑容一僵, 卻也是全身一軟, 略顯虛弱的氣勢頓時如開鑿泄洪般一走而空, 她的手腳有些沒力氣。
眼前出現一方素靜的帕子, 是怯怯表情的鄭秀秀。
沈妙珠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鄭秀秀的事情已經無關重要, 她隻知她們如今身處險境, 即便是要質問於她,也得有機會脫險再說,何況隔牆有耳, 她不認為輕飄飄的簾子能擋得了外頭人的偷聽。
春草尚未醒來, 但已經止血。
沈妙珠一咬牙,輕輕搬動著她的腦袋,她有些暈,卻得努力撐著,總不能讓春草一直這樣下去。
鄭秀秀伸手幫著扶了一下,眼睛一直偷瞄她。
她沒有拒絕,雙腳早已發麻,手上的氣力更不敢保證能托得住春草的重量,小心翼翼地用素帕包紮好。
打得扭七歪八的蝴蝶結,沒有止血藥,隻能如此了。
春草被小心地搬運到一旁躺好,暫時隻能如此,想要醒來也得靠她自己。
“珠珠兒。”
沈妙珠瞥了她一眼。
鄭秀秀一點點地挪動著身子湊到她的邊上:“我們……我們會不會死啊。”
帶著哭腔的聲音,讓沈妙珠斥責的話吞咽了回去。
“不會的。”
沈妙珠聽到自己這般回答她。
“可是……可是我他們說什麼才幹了一票,又說帶上我們是累贅,不如找了地方就地解決了。”
“你確定?”
腦海中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沈妙珠一時沒有抓住,她是後來醒著的,可看鄭秀秀是醒了好一陣子亦或是一直都是清醒的。
難道不怕她反抗嗎?
永福寺雖在山中,可周圍也是有村莊,來來往往的路上並不是空無一人。倘若鄭秀秀隨意喊上一嗓子,有人聽了見,難不成就也把那聽見聲音的人擼了過來,亦或是不怕官府知曉直接殺了人也無妨?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鄭秀秀嚇得六神無主,她磕磕碰碰地說道:“珠……珠兒,你不是沈家人嘛。他們……他們會不會,會……”
“不會。”沈妙珠真想拿根錘子把她敲暈了,該暈的不暈,該醒的沒有醒。沈家雖讓人忌憚,可那是在陽麵上走的人,可你同在刀刃上行走的屠夫說,有什麼用?說不得還會成了催死藥。
外麵很快就響起了走動的聲音。
正在這時,春草囈語著醒來。
“呦,醒了。那正好,下車吧。”小三爺的聲音響起。
沈妙珠用眼神阻止了春草要說的話,簾子重又放了下來。
“你幫我扶著點。”
鄭秀秀有點不樂意。
不是不願意去扶個丫鬟,而是不想下馬車。
她是被之前聽到的那番話嚇到了,總覺得下了馬車就是死。
“表姐以為不下馬車就可以安然無恙了嗎?”若要他們死,哪裏不都是地方。隻是既然人家要她們下馬車,至少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沈妙珠也想知道如今身在哪裏。
她雖怕,可於事無補,倒不如下去見機行事,至少,就是要死,也得看看是誰害了她,不然就真是冤也冤死了。
馬車終於有了動靜。
小三哥收回視線嗤笑一聲。
“三爺,是頭肥羊。”那人看到了沈妙珠身上的裝束:“就是可惜了。”羊是肥羊,就是吃不上嘴。
“耽誤了事,別說吃羊了,你都要成人家的魚肉。”小三爺哼了一聲,吐出嘴裏叼著的樹枝條:“去弄點吃的。”
一下車,就有數道肆無忌憚的打量目光。
沈妙珠不由慶幸此時自己尚未張開,容貌上隻算是可愛、清秀,又為了除外方便,在杭州府的時候換了慣常的裝扮。她不知哪怕是自以為的低調行事,身上那幾數十兩銀子一匹的杭綢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借著要扶住手腳無力的春草,沈妙珠悄悄抬了頭,飛快地環顧四周,一圈過去,她心中有了模糊的畫麵。
他們是兩拔人,而且隱隱不和。
見過一麵的那位小三爺和車夫已經三、四個人是一個團夥,另一邊十多個人是另一夥人,而隱隱中科院看出,前者同樣受製於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