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言難堪地別開臉, 他不曾想在麵對女兒的時候會這般狼狽。這裏是沈家, 想要驗證珠珠兒說的話實在容易, 隻要有心去查。
有心?
想到妻子那聲聲泣血般的指控, 沈則言搖晃著起身, 渾渾噩噩地走了出去。等他有意識的時候, 發現自己竟是到了那個被廢棄的小院子。
喉嚨湧上一股甘甜, 沈則言笑了。
天旋地轉地,他好像回到了多年前。
鄭氏憋著要噴湧出來的委屈,衝進屋內, 看到躺在搖椅上酣睡的嘉和,臉上露出柔美的笑容。
小時候的沈嘉和,就已經能預見他日後的絕美姿容。
看著兒子的睡臉, 鄭氏的心一點點平靜下來。
她問向旁邊梳著婦人頭的仆婦:“金玉, 怎麼是你在這裏?不是放你假了嗎?春草也不能總離開你。”以前是不懂,但做了母親後, 她很明白母子連心這句話, 她想她是絕對忍受不了分離的痛。
“奴婢不放心, 春草那丫頭才不黏我。”金玉笑眯眯地說道。
鄭氏在屋裏看了看, 歎了一口氣。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
她對金玉是愧疚的, 隻是在這府裏實在無人可用, 旁的事情還罷了,偏嘉和是她的命。除了金玉,她誰也不信任。
沈則言雖覺得荒唐, 在府中怎能出事?但時不時聽著嘮叨, 索性安排了人過來,想著妻子總不能不用。
鄭氏搖頭歎氣,果然還是不能用。
否則怎麼回來這般久了,一個丫鬟也沒有過來。
丫鬟?
鄭氏隱隱約約記得從她回來後,這院子似乎就過分的安靜。她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老爺,有沒有過來?”
“下午倒是沒有。”金玉也發現不對勁了。
沈則言對沈嘉和的喜歡,還被鄭氏笑話是孝父,一天之中總要跑個幾趟過來,即便隻是看上一眼,仿佛也心滿意足了。
鄭氏站了起來,小跑著到了門口,院子安安靜靜的,落葉可聞,有小丫鬟躲在角落裏打瞌睡,又被凍醒。
在看到鄭氏後,嚇得立刻跑了過來。
鄭氏擰眉,問:“其他人呢?”
小丫鬟白著臉,拚命搖頭。
那藏在心裏的不安滴入心頭,鄭氏的臉白了起來。她想到這幾日,在婆母那邊聽到的話,她原本不在意,左耳進右耳出的,卻沒想,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實是聽進去了,隻是被刻意忽略掩蓋住。
鄭氏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知道在問這院子裏其他人也沒有用,這些日子的蛛絲馬跡,不都是個證明嘛。
鄭氏不經意間撿起了她從踏進沈家就失去的想做就做的性格,她直接安排了金玉照看沈嘉和,自己一個人是誰也沒有帶地出去了。
除了金玉,這內院裏的人,除了誰,她都是不信的。
還不如一個人。
走出院子,異樣感越來越明顯,鄭氏發現之前被她故意忽略的地方,她就像是有了方向,一往直前。
在這西園裏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那個小園子。
沈則言陪著她去了幾回。
她去的少。
有因為被故意立規矩磋磨的原因,更多的是突然因為不放心,想要在兒子身邊守候的心情。
站在那個小門那裏,鄭氏似乎聽到了沈則言的聲音。
她忐忑不安,一隻腳遲遲不敢邁出去。
她還是怕了。
人一旦有了軟肋,身陷虎穴,就是大草原上的頭狼,也會被束手束腳。
……
她的踏進了小門內,裏麵的聲音更清晰了,還有似乎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就這麼比不上一個村婦?你可知本宮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厚著臉皮出現在這裏,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她因為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站立原地。
鄭氏趕到的時候,猶豫著終究還是不忍心,想要把那個人叫住。
她的身影很快就轉入牆內。
鄭氏看不見,心裏一急,抬腳就要跟上去。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又換了一身,沒了之前的裝束。
她有些著急,追過去的時候,隻看到遠去的沈嘉和以及那個她不敢去望的人。
鄭氏的心一點點沉下去,腳下斷裂的枝條讓她駭然大驚,抬頭發現早已沒有沈嘉和的影子,隻是她呢?
明明看見她穿著自己的衣服進去,但是人呢?
從小門進去,到這裏就一條路。
除非她去了別的地方?
但是為什麼?
鄭氏茫然地環顧四周,園子裏靜悄悄的,許是為了方便做隱人耳目的事情,下人都被清空走了。
那就是她自己離開。
而她想象的陷阱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