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察覺了戈蘭多雙眼裏探尋的意味, 傑克又介紹了下去:“最早的安菲洛斯公爵是費爾加帝國的開國元勳, 同時也是所有騎士乃至貴族們的偶像。”
“曆來冠有安菲洛斯之姓的人若非壽終正寢, 皆是死在了戰場上。費爾加帝國能有如今的疆域, 安菲洛斯公爵府功不可沒。”
戈蘭多一邊聽著傑克的話, 一邊凝視著牆上一幅青年的肖像, 聽到“功不可沒”四個字, 他微微笑了笑。
功不可沒麼?就怕功高蓋主,被如今的皇帝陛下視為眼中釘啊。
假如皇帝陛下對安菲洛斯家族真的心存微詞,這前有皇帝後有審判司的, 安菲洛斯公爵府這是被架在火上烤著呢。
看到戈蘭多凝視著那幅青年肖像,傑克道:“這是現在的安菲洛斯公爵年輕時的模樣。”
“和奧爾文騎士長長得很像。”戈蘭多說。
羅諾耶大概更像他的母親。
晚飯是在飛空艇裏就吃過了的,所以戈蘭多到了客房裏直接脫了衣服睡覺。
被褥間有熏香的味道, 聞在鼻子裏有著凝神靜心的效果, 耳邊又伴有海浪起伏的聲音,這一切使得戈蘭多很快進入了睡眠。
這一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戈蘭多醒來時, 太陽都升得老高了。
換上衣帽架上掛的一套新衣, 戈蘭多睡眼惺忪地走出了房間。
他憑著昨天的記憶摸到外麵的大廳, 然後跟一名侍者問清了餐廳的方向, 到達餐廳後喝到了還溫熱的奶油蛤蜊湯。
戈蘭多隨便吃了點吐司和三明治, 就被綠蒂請去了羅諾耶的書房。
羅諾耶把戈蘭多請到書房裏來也不為別的,隻是擔心他在公館裏亂跑亂翻,看到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早上好, 小少爺。”戈蘭多聲線懶散地打著招呼, 很隨意地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喝起來。
“現在是中午了。”
羅諾耶的眼睛沒有離開書本。
戈蘭多沒有糾正自己的話,而是一屁股坐進了靠椅裏。
羅諾耶讓一眾侍者換過了茶就把他們遣退了,之後,他用下巴指了指身後的書架說:“覺得無聊的話可以看看書。”
戈蘭多並不領情:“我想去海邊玩。”
羅諾耶拒絕道:“這個時候去海邊很危險,正在漲潮期。”
戈蘭多癟了癟嘴,翹起了二郎腿盯著羅諾耶猛瞧。
觀察了半晌,幾乎把羅諾耶鬢角的鬈發都數清楚後,他問:“小少爺,您春假為什麼不回家,而要來這種遠離城市的地方?”
西爾維婭島什麼都好,就是人煙太稀少。
莫非羅諾耶很排斥社交嗎?
果然和戈蘭多猜的一樣,羅諾耶不鹹不淡地說:“我喜歡清靜。貴族也是有很多陋習的,比如每到二三月這種社交月,他們就會在夜間舉辦沙龍和歌舞會,持續到清晨太陽升起才停下回家,在我看來是很荒唐的。“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這隻是一個原因。”
戈蘭多下意識問道:“那另外一個原因呢?”
羅諾耶放下了書本,眼神一黯。
戈蘭多見狀體貼地擺了擺手:“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
羅諾耶搖了搖頭,徐徐道:“說給你聽也無妨,我之前曾告訴你,我的出生使我母親變成了多病的體質。”
羅諾耶的語氣比他在學院裏朗誦聖詩時還要認真。
“縱使家裏無人怪罪我,父親和兄長們也向來疼愛我,但是我很難不去想……我的父兄們心裏對我到底有沒有因此產生芥蒂。”
也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和他的父兄們之間終究是有著隔閡。
隨著年齡的增大,隔閡越來越深,以至於他和父親漸漸無話可說,和兄長們的交談也總是無疾而終。
“我想做一個讓我父親驕傲的人,但是……”
但是,他羽翼未豐,能力有限,離他對自己的期望實在是太遠……太遠。
羅諾耶的眼中彌漫著憂傷的神色。
一個努力的人永遠也比不上一個隻用了一點心的天才。
這句話他本來是不信的,直到他遇到了戈蘭多·哈瑞森。
戈蘭多的出現就像是上帝給他開了個惡意的玩笑,他們就像是各自的對立麵,每一個細節都完全相反——在生活上,戈蘭多活得很艱辛,在學習上,羅諾耶拚盡了全力。
所以說,上帝是很公平的。
當你在某方麵達到了極致,另一方麵就注定一無所成。
“為什麼你要做讓你父親驕傲的人?”戈蘭多的話打斷了羅諾耶的思緒。
“雖然你的父親給了你生命,但你活著又不是為了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