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會議的記者,是最沒有出息,最不能出好新聞的記者,會議新聞也不可能被評為好新聞,說白了就是在應付上級而已。
既然我被會議采訪牽製了,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再去采訪別的真正的新聞。
“這個劉飛,這麼做,太小人了,明明部裏這麼多閑置人員,卻把跑會議的事情都壓給你,這明擺就是整人嗎,妒忌,小心眼!”陳靜火了,為我打抱不平,要去找劉飛質問。
我堅決阻止了陳靜,以沉默的方式接受了這種不公的待遇。雖然我的心裏很是窩火,在以前或許早就和劉飛摔盤子了,但是,我現在不這樣了,因為,我想起了柳月的話: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禍。
我騎著自行車,在江海市區的各個會場之間飛奔,簽到、拿會議材料、記下講話的領導和主席台副地級以上領導名單,然後,再奔向下一個會場。
一天跑下來,下班時分,回到辦公室,開始逐個寫稿。
寫完稿子,交到總編室,往往已經是晚上8、9點鍾。
然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泡上一碗大碗麵,犒勞饑腸轆轆的肚子。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過來。
我接受劉飛下派的任務時總是很痛快,絲毫不講價、不抱怨,毫無怨言,任勞任怨。
我知道,劉飛一定在位自己的權力而自豪,一定在為我受到懲罰而得意,一定在為我不能寫出有新聞價值的稿件而暗暗快意。
我以無條件的接受和全麵的順從換取了劉飛對自己權力的認可和享受。
然而,我很快就發現了竅門,在默默無聞中開始了出動的出擊。
我在晚上回到宿舍,吃完大碗麵之後,隨手翻閱當天的會議材料,漫不經心地看著這些政府部門的經驗總結和介紹,腦門突然開竅,突然發現,原來這些會議材料中隱藏著大量的有價值的信息,不僅僅有各種經濟發展數字,還有各種工作具體措施和下一步打算,特別重要的是,還有許多材料都對所屬的部門工作有著行家裏手的論述。我猛然發覺,從這些材料中做新聞,挖信息,搞述評,寫調研報告,弄一些帶有思辨性的論述新聞,不是太容易了嗎?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腦子一下子興奮起來。
劉飛想利用會議新聞對我實行圍剿,讓我寫不成真正有價值的新聞稿,那我就來個反圍剿,從內線跳到外線去作戰。
於是,我每天晚上,就開始翻閱這些會議材料,撰寫帶有探討性、思辨性的論述文章。
很快,我在會議新聞圓滿完成采訪任務的同時,幾個大塊頭的論述通訊出現在本報的重要版麵重要位置上。
我得到了包括馬書記在內的報社領導和同事們更加高度的讚揚和肯定,也得到了包括劉飛在內的本部同事更多的羨慕和嫉妒。
看著劉飛無奈而又嫉妒的眼神,我神色平靜,表情謙虛,內心卻感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老子反圍剿成功了!
但是,我也知道,我和劉飛真正的較量也就由此開始了,現在是在幕後,下一步或許就會走到台前。
我在無言的沉默中等待劉飛的下一次出擊。
劉飛的出擊暫時沒有出現,我在忙碌中繼續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有些日子沒有柳月的消息了,同樣,也沒有晴兒的消息。
其實,如果我想打聽,還是很容易從同事和同學的口中知道她們的近況的,隻是,我沒有這個興趣,我對任何人的事情都不感興趣,我除了工作,就是在渾渾噩噩中昏睡,工作之外的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思想,沒有靈魂。
這天,我去采訪市裏的一個解放思想大討論動員會議,市委召開的,市委市政府各部門的負責人都參加了。
會議間隙,我去休息大廳抽煙,遇到了宋明正。
他主動從後麵喊我:“江記者,江峰!”
我正往外走,停住,回頭:“宋局長,你好!”
“嗬嗬……有一段時間不見了……”宋明正主動伸手和我握手:“一直等你這個大記者來我們局裏采訪呢,就是等不來,看來,你很忙啊……”
我平靜地笑了下:“真抱歉,宋局長,最近事情真多很多,市裏的活動一個接一個……”
我說的是實話,我現在每天白天都是在外麵跑,隻有晚上才有時間寫東西。
另外,就是我有空,也未必就想起去衛生局采訪,這個傀儡局長說了又不算,去那裏自找麻煩。
“是啊,看報紙就知道你的行蹤,確實很忙啊,一天報紙上光你的名字就出現好幾次,”宋明正微笑著看著我:“我看你最近寫了幾篇重量級的大塊頭述評,論述經濟發展和改革中的某些現象,很有深度,很有見地,觀點很清晰,看得出,你很有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