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河大橋建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大橋水泥墩子常年被水汽侵染,墩子上原本光華的水泥外層脫落了許多,一塊一塊的露出裏麵生鏽的鋼筋和粗大的鵝卵石,像是得了皮膚病般沒有神采。
在橋墩東北角背風的地兒還算光滑幹淨,而且明顯有人經常坐著的痕跡。看這孩子的樣子,這裏應該是他的一處“據點”。
沈白以為孩子要和他在“據點”裏說些秘密,回頭朝胡家祖笑了笑,神識之力一動,便將周圍封鎖,什麼畫麵和聲音都傳不出去了。
在神識封禁陣法籠罩內的餘眾並不知道這些,他讓沈白坐下,自己卻背過身子,擋住了胡家祖的視線。
沈白頜首微笑,這孩子頭腦靈活、心思縝密、而且心性堅毅,做事毫不猶豫,真是個好苗子,讓人越看越是喜歡。沈白也不提醒他有話可以隨便說,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餘眾用身體擋住了後麵人的視線,卻閉著嘴不說話,隻是把手指放在肚子上,向橋墩方向指。
沈白順著孩子的手指瞄過去,這才發現屁股旁邊和橋墩立柱之間有一行小字,隻是看到那纖柔幹淨的字體,沈白心頭不由一顫。
沒錯,這是她寫的字。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臨海省東江市馬蘭街小酒吧沈白(收),請好心人幫我郵寄,林依依絕筆。
看到“絕筆”兩個字,沈白的腦袋好似被巨錘當頭砸上,嗡嗡之聲充斥在腦海裏,體內被神識之力收攏的兩股氣息霎時失去了控製,化作萬千道狂龍在體內四處亂竄,依靠神識之力維持的封印陣法直接消散。
在沈白布下神識封印後,胡家祖就很識趣的避開了視線。可連兩分鍾還沒到,他就感覺到封印一下子消散了,一股天地即將崩裂的壓抑感從身後衝來,哪怕他已經是先天境修者,也有一種要被泰山壓頂碾成粉碎的錯覺。
胡家祖忙轉身去看,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金光從沈白身體四處不斷衝出,卻是剛一冒頭就被一團黑氣包裹又拽回體內。胡家祖能感覺到,每一道金光都蘊含著極強的能量,甚至要強於他的全力一擊。而那黑氣比金光更勝一籌,總能後發先至將金光重新拽回體內。
這一衝一拽間,沈白的衣衫片片破碎,一股又一股的鮮血從靈氣衝破的地方飛濺而出,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慢慢的將無形屏障染成了紅色。
餘眾的膽子非常大,也非常冷靜,可他終究不過是八歲的孩子,又哪裏見過這樣的情形,這個沈白剛剛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渾身噴血了!他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隻能求助的看向胡家祖。
胡家祖修行數十年,一眼就看出沈白是功法出了問題,體內大黑天靈氣和當世法失去了控製,這情況在修行上來說一般叫走火。如果靈氣失控導致神識受到影響,甚至完全忘記今夕何夕、忘記所處何地、甚至忘記自己,隻見到腦海中想見到的事物,那就是走火入魔或者走火入妄。
走火不可怕,修行偶爾失控而已,但走火入魔或走火入妄卻非常可怕。一旦靈氣暴亂引發神識動蕩,整個人沉浸在腦海中想想的事物中而不能自拔。你可能感受到天地正氣、也肯能看盡卑鄙肮髒;可能在屍山血海中奔走,也可能醉臥酒池肉林。
在靈氣影響神識,以至於失去正常思維和感知時,有人所思所見形諸於外,就會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如他在入魔中想到的是在屍山血海中廝殺,現實中可能是見人就殺、滅絕人性;如在入魔中感受到的**豔曲,現實中可能就變成了萬惡淫徒、為禍世間,這就是走火入魔。入魔者也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殺人還以為切瓜;也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他的思維已經被深層次的魔心影響,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入魔者無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都能在完成一件事後獲得大滿足,甚至有些人已經意識到自己入魔了,卻寧願知道也不願醒來,這就是入魔的可怕之處。
如果神識動蕩時,將所思所想加諸於內,就會如修行定坐般慢慢封閉無感,斷絕和外界的聯係。那時的所思所見在腦海深如同真實再現,他們看似定坐修行,實際上卻是活在入妄的的世界裏,這就是走火入妄,也被稱為妄心定境。入妄的修行沉浸在自己腦海中虛構的世界裏,有野心的稱王稱霸一念之間、有色心的日日無遮也依舊龍精虎猛、有孝心的侍奉親長永無盡頭,反正不論你有什麼想法,在妄心定境裏都能很合理的實現,哪怕讓死人複活,讓仇人盡滅也都簡單的很。通常來說,入妄比入魔更可怕,入魔時外人多數能看出來異常,有高人能用**力驅逐魔境。可入妄者卻看不出來,妄心定境中一念千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直接死在妄心定境之中。
每個境界的修行人都有走火的危險,但卻不是所有修者都有走火入魔和走火入妄的機會。一般來說,非塑靈境修者不會發生走火入魔或走火入妄,這東西是“高階修者”的專利,實力低的人神識也不會多強,根本不可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不能清醒。